大伙哈哈大笑四下哄散,巴哥等人都走了,金鸡独立穿鞋,嘴巴里骂骂咧咧,“一帮混蛋,还想套我话。”

他转过身刚要进仓库监工,正好撞上一眼生的兄弟,那人脚下一顿,巴哥扶着他肩膀看了眼,“哪儿的啊,不是磐虎堂里的人吧。”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巴哥把他往后头沙坑上一推,“霖哥地盘你闯进来干什么?”

男人立刻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尘,“我来给您递白堂主名帖。”

他双手送上,巴哥垂眸看,眯着眼睛,“白堂主,兴龙会?”

男人点头,“久闻巴哥大名,白堂主今儿来拜会,望您和穆老板赏个脸。”

白堂主在兴龙会的地位仅次于头把交椅史清明,和二当家平起平坐,相当于巴哥在磐虎堂的位置,提不上拜会,也就是打个罩面,有事儿说,不过既然提到了拜会,是给足了巴哥颜面,他没法回绝,按道上规矩必须得见。

巴哥搓了搓手,“得,请白堂主过腕儿吧,我请霖哥来。”

手下哎了声,飞快往岸边上跑,巴哥顺着他奔跑的方向一眼瞧见了迎风矗立的白堂主,大概四十来岁,不像是粗鲁的武人,气场上有点文绉绉,谁知道动起手来是不是狠命的主儿。

兴龙会与磐虎堂隔着一条无边无际的宽阔海港,海港面积是整个码头的三分之一,中间竖起一座大桥,底下行走来往船只,港口这边的船只都是搭载工人,以及检查卡子口的专员,码头那边行走的船只都是搭载货物。

兴龙会和磐虎堂在地下圈子里的地位都不是好惹的,所以极少互相干预,也不侵吞,这还是头一次递名帖过腕儿。

兴龙会来头不小,不像磐虎堂是穆津霖自己闯出来的,完全白手起家,一点点扩疆土,兴龙会背后有人支持,就是那个养小鬼东山再起号称滨城赌场扛把子的孟三爷,他是兴龙会的靠山,包括打点这些里里外外的事,都由他出面保驾护航,而兴龙会现在的首座史清明就是孟三爷的干儿子。

那家伙傲气,按说圈子里地位孟三爷和穆津霖是平级,他作为孟三爷的干儿子,即便把持着兴龙会,辈分也低了一级,早就该来拜会,给穆津霖递茶,请他罩着自己多指点。

可这家伙没做,到现在没露过面,不知道是不是孟三爷支会过,不给穆津霖这脸,所以巴哥估摸着霖哥不见白堂主,白堂主都是他孙子辈分了,他能屈尊降贵接触吗,这传出去他还混不混,除非史清明亲自过来,也得来几次,霖哥才有可能赏个脸。

巴哥刚要去平房请穆津霖出头,他正好从那边过来,脚下生风一样,走得飞快,宽大的墨镜遮盖住他半张脸,看不真切是怎样的表情,但海风掀起他身上的黑色皮衣,阴煞的气势让巴哥也凛了凛,“哥,您出去?”

穆津霖嗯了声,停也没停,直奔大门,巴哥叫住他,“兴龙会白堂主刚递了名帖,要到咱地盘上拜会,我应下了。”

穆津霖这才停住,他转头看巴哥,“你应你见,我可能见他吗。”

巴哥笑,“那是,孟三爷来霖哥都未必赏脸,他算个屁。”

“我这两天不过来,你和阿文盯。”

穆津霖说完干脆跑起来,冲出铁门钻进车里,一溜烟就开走了。

巴哥头一次瞧他这么不淡定,跟屁股着火似的,心里有点含糊,以为出了大事,他拉住文隽,“是不是出事了。”

文隽意味深长说,“出了,天大的事,霖哥要给自己惹祸了。”

第190章 救走

梁锦国在茶馆约见了一名市里的专员。

这位领导姓郑,两袖清风非常清廉,但近期儿子要出国留学,只拿着微薄俸禄难以支付高昂费用,想要投身商海,在不违背仕途规矩的情况下适当做一点生意,梁锦国听说后利用自己的人脉与他搭线,吃了两顿饭。在席间摸透了他脾气,是能够为己利用的人,于是这一次会面带上了周逸辞。

周逸辞原本在一间新开的古行挑选桃木簪,想要买一支送给程欢,接到电话时梁锦国非常急促,不容他拖延,说了地址便迅速挂断。

周逸辞不好迟到,将自己精挑细选的簪子放入首饰盒中,给老板结了账匆忙离开。

他赶到茶楼,在门口看到了梁锦国的吉普车,司机坐在驾驶位,摇下车窗和他打招呼,他点了下头,直奔预定好的雅间。

梁锦国和郑厅长正在喝茶,谈论市管辖方面的一些土地资源,周逸辞的人影从门外一闪,在侍者带领下进入,他喊了声岳父,驻足在原地没有继续走。

梁锦国起身朝他招手,他这才走向桌边,郑厅长随即放下手中的陶瓷小杯,面带微笑看眼前一表人才的男子。

梁锦国介绍说,“这是我女婿,周逸辞。”

他又指了指郑厅长,“市厅长,这可是滨城的老功臣了,立下无数功勋,当初南三角的特大走私贩毒案,就是老郑厅长还是小郑时,跟随组织深入一线破获的,二十五岁就加持一次二等功,在滨城的办案史上,提起他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周逸辞笑着点头喊了声郑厅长,彬彬有礼伸出右手,道了句久仰,后者立刻起身,与他交握住,“该是我久仰你,都说梁政委这辈子最大成就可不是仕途上建立,而是在私下有一个优秀聪慧的女儿,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婿,没想到不只是有才,还如此仪表堂堂,比我家中犬子,不知道出类拔萃多少倍。”

周逸辞笑说过奖,只是赶上好机遇。

梁锦国拍了拍他肩膀,指着率先落座的郑厅长打趣,“他那是幽默,不知道拿谁开涮,就只好拿我下手,让大家乐呵一场。”

郑厅长哈哈大笑摆手,“我怎么敢,政委的地位远在我之上。”

“天高皇帝远,滨城的和平天下,得看你们的。”

三人坐下寒暄了几句,侍者推着餐车从门外进入,将早就点好的食物摆放在桌上,郑厅长问周逸辞是否吃得惯他点的东西,周逸辞不爱吃也不会直言,谦逊说自己并不挑食,郑厅长听了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才是好习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衣食住行处处斤斤计较,我一直说男人没有男人度量,将来也不能成事,家里什么都不缺,连点苦都吃不到,不如送到国外历练,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辈子不都为了儿女活吗。”

郑厅长叹息,“我于公小心翼翼,就怕栽跟头,到时谁来支撑一个家庭,可说句真心话,眼看那些并不清廉的同僚吃香喝辣,名下数不清的豪宅豪车,心里这口气憋着确实咽不下,我这样把持自己,遇到大事捉襟见肘,百姓是否又记得我?我爬上如今的位置,是依靠自己能力,可怎么就还不如低我那么多级的下属过得好?这世道公平吗?好人这样难做,谁还做好人?”

周逸辞沉默不语喝茶,仕途不少人都是如此,想吃肥肉又畏惧,不吃又憋屈,一旦嘴巴里吐出自己的不甘,离偏离轨道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梁锦国劝慰他放宽心,本就是乱七八糟的世道,“其实我们只要保证自己走在一条正轨上,适当偏颇一点,也无伤大雅,更不会有碍前途,毕竟前面还有太多人挡着,不到全军覆没的地步,谁也算不到你我头上。”

郑厅长蹙眉,“真是这样吗?”

“不然你我的同僚都是傻子吗?专门往枪口上撞。老郑啊,你放眼望去,有几个穿的不比你身上这十年的西装要体面光鲜,你这是什么时代了,旧社会啊,缝缝补补勤勤俭俭,人一辈子何其短暂,我们如果只是草芥平民也没法子,可既然用一辈子拼到了今天,不喂饱自己胃口,一日三餐吃糠咽菜,这确实待自己不公,谁又记得你的好啊老同志!”

郑厅长咬了咬牙,他深知官商不同路,这是不允许兼职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不用手中职权为自己谋私,就算真的做到了,在外人眼中也不会相信你的公私分明,左不过都要落下恶名,也就没人还固守什么本分,这条路踩上去,不是死就是活。

郑厅长攥着拳头,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放在桌角的公文包里手机颤动起来,他取出看了眼,是妻子的电话,他最近十分头疼,妻子爱子心切,每天都在催促他弄钱来,早点办理出国,不要再耽搁下去。这年头钱哪有那么容易,郑厅长想要走歪门邪道赚快钱,很大缘故都是溺爱儿子的妻子教唆。

他朝梁锦国与周逸辞示意了下,起身走出雅间,他们走出后,周逸辞询问梁锦国是要拉拢利用这个郑厅长吗。

梁锦国笑,“这人的人脉非常广,可以说在滨城的仕途四通八达,他不用出面就能为你平路,以后生意越做越大,不能缺少这样的靠山,我还能活多少年?我要把女儿托付给你,只要我可以办到,都会尽力为你牵线。你可以错过任何人,唯独不要放过郑厅长,这是一颗千年古榕,它树冠下的荫庇,足以遮你最酷暑的时候。”

周逸辞说了声多谢岳父,他不动声色捏了捏放在西装口袋里的首饰盒,他想着程欢别在长发上的美好,脸上表情不由黯了黯。

郑厅长打完电话返回雅间,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我是已经山穷水尽,什么都顾不上了,老梁,生意我做也得做,不做还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