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年在附近跑船,对地方上的消息相当灵通,下就将缘故说了。
原来那两个镇子都隶属于一个县城,地的县官十分刚正不阿,难免罪了几个人,人缘就不大好。同样的事情,别人能求来,他就求不来。
这一带是几条大江大河的交汇处,又濒临入海口,基本每年都会闹几场洪水,而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钱款都是有数的,自然要先供应那些要塞和知名度高的大地方,剩下的小地方……也只好自求多福。
“那县令大人倒是为民着想,日日粗茶淡饭、年年破衣烂衫,清廉着呢。他每回都亲自跑到堤坝上去,一连半月不回家的时候多着呢!可惜就是没钱呀!
原本还有地方乡绅、富商募捐,可后来眼见日子不好过,渐渐也都搬走了,只剩下些寻常百姓,掏空家底才能捐几个钱?
一场洪水下来,老百姓一年的心血就打了水漂,日子自然不好过;而这日子越不好过,自然就越发没钱修堤坝,如此年复一年,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说到这里,船家又是摇头叹息。
听说那县令今年才四十来岁,可却已经花白了头,都是愁的。
他隔三差五就四处求告筹措钱款,又向朝廷上折子请求拨款,奈何年年求,年年拖,他几乎要绝望了。
对外头和朝廷而,这里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县城罢了,既没有出的文化底蕴,也没有无可取代的资源,怎么跟那些大地方比?
但对当地人来说,那里却是独一无二的家;对那县令而,却是成千上万活生生的人命。
三人听罢,都是沉默。
良久,孟阳才问道:“我这里倒还有些散碎银子,可能也做不了什么,好歹替乡亲们添几碗热粥。”
钱到用时方恨少,他本事有限,一路上写了那么许多话本子,统共也不过赚了几十两而已。
船家一愣,连连点头,“小官人您有这份善心,他们自然是感激不尽的。”
人穷志短,那县令也不像别处的官老爷一般端着,一年到头四处求爷爷告,谁捐点儿都感激了不。
正说着,就见鱼竿一动,像是又来了大鱼,船家忙撇开话头,小跑着去提鱼竿。
这边白星看向孟阳,“咱们有钱呢。”
不说敲诈了玉湖山庄五千两,他们刚洗劫了包明杰的私库,腰包鼓着呢。这两天她反复数了数,光是银票金票和金锭子就小十万两,另外还有价值无法估量的金珠,更是豪富。
廖雁也斜眼瞅着孟阳。
却见孟阳笑着摇了摇头,正道:“那是你们冒着天大的干系弄来的辛苦钱,我虽有心救济,却不能慷他人之慨。”
去衙门盗窃,多艰难呐!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他一分力气都没出,哪怕同伴搬回来一座金山呢,也不是他的。
同伴平时愿意接济自己,那是他们大度,自己却不好将人家的银钱视为几有。
饶是廖雁那样的子,听了这话也说不出什么来。
白星瞧了他一眼,“这么多钱,咱们也花不完。再者说,来日若要用时,赚钱的机会且多着呢。”
廖雁听罢,翻身在甲板上躺着,高高翘起二郎腿,将臂枕在脑后,眯着眼睛看天,浑不在意道:“老子懒管,只要别缺了老子的酒就成。”
他岂是在乎那点儿银子的?
孟阳听了,即夸赞道:“你们才是真真正正的视金钱如粪土呐。”
这话说的容易,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廖雁哼了声,歪头看向遥远的江面,“死书呆子,少给老子拍马屁……”
孟阳笑眯眯看向白星,干脆利落道:“雁雁不好意思啦。”
第119章 番外二
三人商议已定, 便吩咐船家在那清河县码头靠岸,虽还没往里走,但一眼看去已觉萧条。
他们都是北方人,孟阳幼年随家人在江南居住时也十分安稳, 何曾见识过南方洪水?一路上想了许多, 亲眼看到眼前情景难免震惊。
倒不是如想象那般洪水滔天、淹没房舍, 但大部分路面都有积水,约莫到脚踝上下,水中时不时有死老鼠、烂树叶等物飘过。许多百姓和衙役们都挽着裤腿细心打捞:天气湿热, 若不及时清理,很容易滋生疫病。
原本干净整洁的房舍都生出厚重的青绿色霉斑,更有甚者,干脆冒出大丛大丛蘑菇……
本该是收获的季节, 可百姓们脸上却盖满愁容,两只眼睛黯淡无光,散发着名为绝望的神采。
饶是廖雁那样万事不经心的性子, 见了这般情景也是沉默。
三人一路骑马过来, 污浊的水花四溅,习惯了干旱草原的阿灰很不耐烦这种感觉, 喉咙里叽里咕噜就没停过。
选了家客栈停下。
原本好大一座三层酒楼, 此时却空荡荡的鸦雀无声,上到掌柜的、下到小伙计,都忙着从屋里往外舀水,再弄一些个石块、沙袋来堵住门口, 以免再灌水。
见有人停下, 那掌柜的茫然抬起头来, 一双眼睛发了会儿呆才回过神来, 似乎很有点不相信。
“几位是要……住店?”
孟阳点了点头,才要翻身下马,却见那掌柜立刻摆手阻拦,苦笑道:“贵客还是请回吧,您瞧这光景……过几日又要下雨,少不得再淹一回,倒不如去船上凑合几宿呢。”
若在平时,有客登门自然欢喜无限,可如今?怎么能伺候好客人呢!
掌柜的倒是难得实在,都到这份上了,还把上门的客人往外推。
孟阳道:“实不相瞒,我们来贵宝地有事要办呢。”
见他们执意如此,掌柜的也无可奈何,只不过还是反复提醒,只道必然吃不好睡不好。
大堂里倒是打扫的差不多,只是仍旧潮湿,正中央一座火炉熊熊燃烧,试图驱除一点湿气,奈何也是杯水车薪。
掌柜的十分愧疚,竟不肯要银子,很有点垂头丧气道:“罢了罢了,空着也是白瞎了,几位若不嫌弃,只管住下,只是一日三餐小店却供不起了。”
洪水来袭,除了几个无处可去的小伙计,其余人等也都家去忙活,整座客栈几乎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