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阳点点头,最后一次看了眼码头上的酒店,以及酒店里谈笑风生满面喜悦的人们,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握住白星的手上了船。
“开船喽!”
船家将船桨用力在码头上一点,船身就晃悠悠入了江,伴着一道道涟漪,不紧不慢往北驶去。
“书呆,”廖雁用脚尖踢了踢孟阳,眉飞色舞道,“若你有了花不完的钱,想干嘛?”
花不完的钱……孟阳果然认真思索片刻,“办个学堂吧。”
“没劲!”廖雁嘟囔几句。
白星跟着点头,“那就家去办学堂。”
孟阳粲然一笑,用力点头,扬起的视线越过茫茫江面,似乎一直看到遥远的桃花镇。
“嗯,家去,办学堂!”
第118章 番外一 他岂是在乎那点儿银子的?
杭州衙门半夜失火, 烧出来无数金银的消息不胫而走,三两日间便闹得满城风雨,包明杰虽有心封锁, 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却如何拦得住?
又因准备送给京中靠山的节礼丢的丢、毁的毁、曝光的曝光, 眼见着是不中用了, 包明杰自知大祸临头,少不垂死挣扎一番。他暗中派心腹联络黄永寿, 希望先弄点银钱过来, 无论如何, 且先保住靠山再说。
偏玉湖山庄那头的海船船队几乎全军覆没,连同运回来的财物系数沉到长江江底,正没日没夜玩儿命打捞呢, 一时间也顾不上包明杰。
短短几日之后, 竟就惊动了所属太和府的知府洪大人。
需知杭州城虽然出, 一直闹着要独立成府什么的,但目前却还隶属于太和府,如今出了事, 一个闹不好, 是要牵连到上头的。故而那位洪大人一听,十分恼火,竟亲自过来查看详情。
洪大人一来, 局面彻底失控。
竟有许多百姓街拦轿越级告状,哭诉包明杰多年来伙同玉湖山庄一起强买强卖, 更因强行收购水田、旱地之事死人命;又有玉湖山庄殴打百姓强抢民男,以至其妻撞柱而亡,知州包明杰草菅人命胡断案;还有什么黄永寿伙同官府打压地其他商户……
这些消息传进来时, 白星三人已经在京杭大运河上了,简直跟听笑话一样。
京杭大运河南起杭州,北至京城望燕台,绵延千余里,沟通大小水系无数,乃是举世闻名的人工运河。
自打有了这直通南北的水路之后,沿岸城镇的交通都便捷许多,往来贸易日益繁盛,不乏经济一跃千里者。
此时正值六月底七月初,大暑刚过,两岸绿草如茵、翠木成片,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竞相绽放,引蜂蝶狂舞,便是那些个菜蔬也都一日一个样儿,长得嗖嗖的。
江南一带的气候本就天独厚,随便种点就长出大一片来,自家哪里吃完?
因往来船只众多,许多附近百姓便挑着担子、牵着驴,将自家出产的禽肉、菜蔬运到河边贩卖。有的更干脆驾起小舟,划到往来大船旁边热情兜售。如此客人们不必下船就有买,卖家也能卖出更多的货物,也算两厢益。
白星他们这艘船边也凑了几个卖家,乌蓬小船上满载青翠欲滴的鲜菜、嫩生生的鲜笋、嘟嘟的甜桃儿,另有橙红的杏子滴溜儿圆,鹅黄条纹的香瓜弯着藤,沉甸甸的翠绿莲蓬低垂着头,日光一照,茸茸的,都幽幽散发着清香。
在河上走了好几日,三人正百无聊赖呢,便都凑过来瞧。
据船家说,约莫再过两日就能进苏州地界,故而这一带的百姓也都是一吴侬软语,哪怕是个黑黢黢的汉子说起话来,竟也有几分动听。
卖货的人殷勤地将货物举起来供他们挑拣,孟阳见那杏子俊秀可爱,便捡了两只,先在棉布帕上擦了擦,这才一掰两瓣放入口中。
熟透了的杏肉细腻绵软,分离时不断拉扯,发出极其细微的撕拉声。明晃晃的日头照在粉莹莹的果肉上,满是针尖大小的沙,都在光影里泛着银光。
肥厚的果肉在口腔内炸裂,酸甜的口感瞬间激出许多津,孟阳嘬了嘬嘴巴,将另一半递给白星,“好吃的。”
白星就着他的吃掉,果然眯了眼,“多买些。”
那头廖雁从筐子里捡了两个桃儿,一种是脆的,咔嚓一口下去汁水四溅,端的过瘾;另一种是绵软的,剥了果皮莹润多汁,果肉肥厚无比,各有千秋。
他胡擦了两下,这个咬一口,那个咬一口,频频点头,“都要两斤。”
孟阳就笑,果然着半生不熟的方与那几个果农交谈几句,又讲了价,这才仔细数出来两粒碎银,“天热,容易坏,还招小虫子呢。桃子可以多买几个,杏子吃个新鲜也就罢了。”
老话说得好,“桃养人杏害人,李子园里抬死人”,意思就是后两种水果多吃无益。如今他们虽然年纪小身体棒,却也不能太过放纵。
说话间,船家就从河里钓上来一尾肥大的白鱼,即憨厚笑道:“今儿吃个烧鱼。”
他了这一宗从南到北的大买卖,便是下半年不再开张也够生活,难得客人还先付了银子,自然心满意足,一路上衣食住行伺候十分殷勤。
然而三人都没怎么欢喜。
廖雁更直接砸吧下嘴儿,很有点生无可恋的意思,“我这一打嗝儿就是股鱼腥气,多加些油盐酱醋。”
走水路什么都好,唯独一个吃喝不自在,一天三顿饭,恨不两顿半都是鱼鳖虾蟹。饶是再美味吧,外地人也架不住这么吃呀。
船家憨憨一笑,从鱼嘴里取出鱼钩,又放入大水桶中养着。
水面上蚊虫甚多,一旦杀鱼做饭难免有血污,就会加倍引来蚊虫叮咬,很是烦人。
此时不急着吃饭,倒也不必提前将鱼杀了。
“对了,”船家重新将钓竿放下去,一边捞网笼一边道,“明日菜蔬上头可能有些不大便利。”
孟阳听得一愣,“为何?此时不正是各鲜菜上市的时节么?”
白星和廖雁也是疑。
“三位有所不知呀,”船家朝前努了努嘴儿,叹道,“前头两个镇子遭了洪灾哩,什么都淹了,咱们便没法儿补给,只能将就些。”
夏日炎热湿,瓜果蔬菜都不耐久放,他们这一路走来基本上日日补给,可若遇到地方跟不上的情况,也没法子。
南方夏日多雨,洪涝也是常有的事,孟阳略一沉,仍有些不解,“官府不管么?”
既然消息传出来,想必洪涝有些日子了,怎么听着倒像是没头儿了呢?
“怎么不管?”船家叹道,“说来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