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想。”徐知乐的头垂得更低。

徐怀远冷笑：“徐若淳那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相信她？”他扶着徐知乐的脸强迫其与自己对视：“别忘了，你现在的生活也不过是靠她的经济援助而已！万一她哪天用不到你了，马上就会把你给丢掉！”

“那你呢？”徐知乐咬着嘴唇，“难道我要去信你吗？”

徐怀远被徐知乐的话哽住：“乐乐……”他的手无规律地晃，像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扑了空气，“你果然在生我的气，是吗？”

怎么会忘记呢？柳一帆给徐知乐听的、徐怀远说的那些话：“也没有那么好。”徐怀远根本不喜欢他，现在又干嘛装出一副为他好、多喜欢他的模样？

于是脸上做出冷漠的表情：“别装了。”徐怀远事后假意猩猩地跑来求他原谅，这样的招数他已经见过无数次，“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乐乐，我知道你气我说出我们的事，但我……我只是太希望你能和我走了，我怕你喜欢上……”徐怀远艰难咽下那个名字，又挤出可怜的表情，“所以我才这么做的，我知道这违背了你的意愿，但我不觉得你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别说了！”徐知乐喝止道，同时眼泪又已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他没有擦眼睛，而是两手捂着耳朵，肩膀已经缩起来了，“我不想听……不想听你的解释……别和我说那些话……”

“可我……”徐怀远顿时慌了神，“我只是想请求你原谅我……”

“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而且而且我怕……”徐知乐瘪着嘴，最后干脆蹲在地上，不让徐怀远看见他的脸，“我怕我又开始相信你说的话，你那么聪明，总能让我相信你，所以我、我不想听你说话了……”

徐怀远愣在原地，似有一道闪电劈过，将心脏撕成两半，他的手指尖到发丝都战栗起来。

“我知道我不聪明，所以我、我只能相信你，但是我没想到，你的聪明也会用在我身上……”眼泪闷在脸上，整个人热得几乎蒸发，徐知乐吸着鼻子，抽抽噎噎地控诉，“所以你、你以后说的话，我都不想听了，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你骗！”

91 计算器

被二哥送回家时，两人相顾无言。

徐知乐不知道徐怀远是怎么想的，但对方最后只是长呼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徐知乐不知道二哥会不会因此生气、想要报复他，上车后，他小心翼翼打量男人的表情，那张一贯微笑的脸庞现在冷若冰霜，令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即便如此，徐知乐不忘提醒：“是我在这里的家，你别……别走错了。”

徐怀远一个眼刀过来，眼神凶狠得几乎可以杀人，徐知乐被二哥反常的表情吓到，但随后愈发气恼地嚷：“干嘛！你要是不想送我就放我下去，我自己回家！”他挥舞手臂，语气是掩藏不住的骄傲：“我现在已经会叫出租车了，根本用不着你！”

“是，你现在真有本事啊。”徐怀远一踩油门，徐知乐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座椅上：“徐怀远，你发什么疯！再这样我就……就更讨厌你了！”

徐怀远被他气笑，又觉得他蠢得可爱，偏偏那张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令人想……狠狠咬一口。

徐怀远想：他确实在发疯，他想徐知乐想得要疯了。明明才几天不见小家伙，却有种失而复得的释然感。没人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大老远跑来找徐知乐，免不了被翻旧账，徐怀远早就准备好了解释的说辞，却没想到全都没有用上。

徐知乐那番话将他的争辩尽数堵了回去，捂着耳朵的样子又傻又懦弱，但徐怀远根本笑不出来，他知道，徐知乐这是在以自己最坚定的态度宣布：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想来也有点好笑，徐怀远最瞧不起徐知乐的愚蠢，可现在对方变得不好操控，他又开始焦虑。他怕徐知乐真的变聪明，独立起来，就再也不需要他了。

但现在没有丝毫和解的迹象：徐知乐坐在副驾驶，但身子微微朝车窗的方向倾，那是抗拒和别扭的姿势。徐怀远心里揣着一把火，这股燥意驱使他以濒临违章的速度飞回徐知乐的住所。下车时，徐知乐明显松了口气，别扭地抓住自己的衣服下摆：“那……我先走了。”

徐怀远慢吞吞挨在他身后，他忙回头：“干嘛跟着我！”

“你不让我去你现在住的地方看看吗？”徐知乐看待仇人似的态度令徐怀远胸腔的火焰燃烧愈旺，但竭力维持声音的平静。

“不……没什么好看的。”徐知乐注视自己的鞋尖。

“请我喝杯水不行吗？我送你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徐怀远强挤出一个笑，逼近他，“还是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徐知乐后退一步，结果被楼梯绊倒，整个人向后仰去。徐怀远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捞进自己怀里。徐知乐一张脸已吓得发白了，但对上徐怀远的眼睛时血色更淡：“我……我要去写作业了。”

徐怀远却没有松开他：“我今天还请你吃饭了呢，这么讨厌我，就把刚刚吃的都吐出来。”

“你……你怎么……”

徐知乐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二哥居然如此斤斤计较，而这时徐怀远已调整好心态，厚着脸皮凑近徐知乐，笑眯眯地：“或者，你把饭钱结一下也行。”这时，他才放开徐知乐，然后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点进计算器，“我刚刚可是什么都没吃，菜也是你点的，我把服务费之类的给你去了……你只需要还这么多钱给我就行。”

徐知乐看着那串数字，险些晕了过去：二哥怎么带他去了这么贵的餐厅！

他以前对金钱不敏感，直到独自生活了几天，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大手大脚地过日子。身上还有一些以前攒的零花钱，虽然够还这些钱，但也免不了心疼。

“你……你混蛋！是你说要请我吃东西的，早知道你要我付钱，我就不吃了！”徐知乐被他气得流眼泪，徐怀远趁此安抚他：“我确实是请你吃饭，但我没想到你这么绝情，连个门都不肯让我进。”

“那你休息一会就赶紧走！”徐知乐咬牙切齿地跺步回家，掏出钥匙开门。徐怀远状似漫不经心地踏进屋里，徐知乐真让他进来，后面他走不走，也就由不得那个小家伙了。

徐知乐之前说自己要写作业不过是托辞，但眼下让二哥进了门，他便钻进自己房间里，掏出作业本假装思考题目，一双耳朵却竖着等待二哥离开。

可徐怀远在房里绕来绕去，半天不肯走，最后甚至踱至徐知乐身边。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怒目而视：“你什么时候走？吵得人心烦！”

徐怀远却弯腰打量徐知乐空白崭新的作业本，转移话题：“咦，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关你什么事。”徐知乐总觉得二哥在嘲讽他。

“要我教你吗？”徐怀远很自然地扯了张椅子坐在徐知乐身边，换来对方条件反射弹开的身子：“不要！”

“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恐怕什么都不会吧，老师讲的你能听懂吗？”徐怀远的话狠狠扎了徐知乐的心，他的脚趾蜷缩着不吭声了，“来，我慢慢讲，要是有听不懂的，就告诉我。”

徐知乐一点也不想学习，但徐怀远的理由冠冕堂皇，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他也只得讷讷地应下。

二哥的声音轻且柔缓，像微风拂过耳朵，一点点将知识灌了进去。徐知乐暂且把旧时恩怨放置一旁，认真听二哥讲题。这是个很新奇的体验，以前二哥都只陪他玩，而那个督促他学习的却是大哥，现在却……截然相反。

对了，大哥呢？

徐知乐的呼吸凝滞了，身子僵着，对于二哥的讲述也毫无反应。徐怀远注意到他的走神，扔下笔：“要休息一下吗？”

徐知乐点了点头。

他从见到二哥以后都没有问过家里的事，一是为遭背叛的愤怒，二是他不觉得身为私生子的二哥会知道些什么。

但……总要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