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印象中,她?认识的人中, 衣裳上喜欢绣芍药的, 只?有袁妙妙一人。

不由惊疑不定。虽她?不大敢相信来者真的是那远在京中的袁妙妙, 但想想对方的性子,便也?不敢心存侥幸。

“大俞头, 我想起来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你先回官舍罢。”

俞郎中不是多事的人,痛快应了就带人踏进了府衙。

待人都消失在视线中,陈今昭长缓口气,现在十分庆幸知县等地方官员近段时日忙着征调民夫, 而未再与?他?们同行同往, 否则这会?人多眼杂的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压下心底烦躁又苦恼的情绪, 她?将劝退人的话在脑中过了遍后,就几步来到了石狮子处。

“袁二娘。”

见躲在石狮子后的人果真是她?,陈今昭虽已?有预料, 但还是因对方的大胆妄为而吃惊。不同于在京中时,纵使袁妙妙做出诸多出格的事情,但只?要袁师压得及时,谣言就能消弭于无形。且不抓个?征兆,没有确凿证据,谁也?拿她?没办法?。

可如今,袁妙妙却是抛夫弃子的离京出走,千里迢迢追人而去,这可是现成的把柄,无可争议的事实。此举,更是将李家的脸面狠踩在脚下,但凡李家抓着这点不放,定能将袁家闹个?天翻地覆。

“你如何?来了?你可知……”

一直低着头的袁妙妙抬起了脸,哭得红肿的双眼让陈今昭的话停顿住,好半会?,方头痛又无奈叹道?,“二娘,莫再任性了,你这般不计后果的行事,可曾想过万一那李家闹起来,袁师跟师母的颜面,又将被放置何?处?”

袁妙妙怔怔看?着面前人,颤抖着双唇喃喃,“统共,我大抵也?只?任性这回了……”

她?的声音轻得似能被周围凛冽的寒风吹散,不似从前的胡搅蛮缠的跋扈,更不复往日无礼也?要搅三分的骄横。涣散的眸光看?向陈今昭,既似贪恋,又似空洞。

“我是要去外?祖家,路经此地而已?,如此应也?能堵了旁人的嘴。昭郎,你知的,我虽任性,但从来不想害你,连累你。”

“我走了,昭郎,你……保重。”

她?僵白着嘴唇开合,仿佛用尽全力说完最后一句,而后转身离开。

离开时,她?又回头恋恋不舍的看?陈今昭一眼,那双曾经明媚如骄阳的眸子,黯淡无光,宛如潭死水。

陈今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种强烈不安的预感让她?心慌的厉害。本想狠心转身不管,可她?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急速快步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说说罢,出了何?事。”

袁妙妙缓慢抬脸,望着面前人,突然?泪水夺眶而出。

她?捂着脸,哽咽大哭起来:“昭郎,我活不下去了!”

靠近府衙这边到底有人来回进出,陈今昭遂带着她?来到对方停放马车的地方,让护卫及车夫走远些后,就只?留了袁妙妙及其?贴身丫鬟在此。

袁妙妙在车里哭,陈今昭立在车外?,听那丫鬟连珠炮似的控诉。

“姑爷只?假惺惺的说是太在乎小姐方失了方寸,又是跪地自扇巴掌,又是痛哭悔过的,不过做做样子而已?,老爷他?就信了!”

“明明小姐受了大委屈,可老爷偏心偏听,非说是小姐有错在先,说是小姐,小姐……不守妇德,若放在其?他?人家里,早就被人打死了去,姑爷他?能容忍小姐至此,已?是万般不易,还待如何??”

“老爷只?不痛不痒的申斥了姑爷一番,就让小姐将此事就此揭过,不得再提。还说让小姐回去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如此便也?罢了,偏小姐忍了委屈回府,可还要受姑爷的冷嘲热讽!小姐忍了又忍,偏他?变本加厉,骂得极为难听,待小姐忍耐不了拿东西摔打他?,他?就会?故意顶着淤青的脸跑去袁府,找老爷告状!”

“老爷压根不听小姐的辩解,叫来小姐劈头盖脸的就训斥。小姐不过为自己争辩,就气得老爷说,再也?不管小姐了。”

说到这,丫鬟又哭又骂:“那该死的姑爷见没人给小姐撑腰,可不就更加过分了!再又一次激的小姐拿东西摔打他?后,他?竟敢对小姐动手了!他怕打在面上显眼,就将拳头全往小姐身上砸,至今小姐背上还有被踢青的淤痕,呜呜……”

陈今昭光是听着,都觉得火气上涌。

“师母呢?师母就任由李鹤轩如此行事?”

回话的是袁妙妙:“我娘她?从来觉得愧欠了我爹,又怎敢违逆我爹的意思?”她?的哭声从车厢里传出,又怨又委屈,“硬逼着我嫁了这么个?烂人,最后反倒皆成了我的不是!全?*? 都不管我了!”

丫鬟倒是补充道?:“夫人不敢明着管,但也?心疼小姐的,派人过去好生警告了姑爷一番,也?给小姐身边配了孔武有力的婆子。就是小姐要出京也?允了,派人带着我们偷偷出了府,让去小姐外?祖父家避段时日。”

袁家的事陈今昭也?了解几分。袁母因没能给袁师生个?儿子,偏又强硬的没让对方纳妾,这些年来怕是心中对其?多有愧疚。于是面对袁师时就少了几分底气,很?多事情上都会?依从对方,鲜少反驳对方的决定。

哪怕,是关乎她女儿的切身利益。

陈今昭立在车厢前望着渐浓的夜色,思绪百转,想了许久。从乌成县到吴郡,从吴郡到京城,这些年里,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男人,女人,人生境遇好的,坏的。但命如浮萍身不由己的,多是女子。

当然?,权贵之家女子的处境,总体来说比之贫寒百姓家的境况要好上许多,但好的也?有限,最终下场凄凉的,她?也?见过不少。

待车内哭声渐消,只?余些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陈今昭方定了定神,音色清晰的朝车内问了句。

“你与?那李鹤轩,可还能过下去?”

“过不下去!”袁妙妙嘶着嗓子尖声道?,厌恶之情简直恨不得透体而出。可转瞬,又带了哭腔,“过不下去又如何??父亲他?又不许我和离……”

“去兖州,寻你外?祖父做主。”

袁妙妙的哭声止住。车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入耳,坚定不移,好似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能、能行吗?父亲他?,不会?允许的。”她?父亲顾忌颜面,一定会?坚决反对,母亲怕也?不会?支持,只?会?劝外?祖父莫插手此事。

袁妙妙眸子短暂亮过后又黯淡下来,浑身又被股浓重的无望笼罩。只?要一想到此生都摆脱不了李鹤轩,要与?其?纠缠到死,她?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日子半点盼头都没有。

“袁师会?同意的。”

陈今昭声音放慢,一字一句让对方听得清楚,“袁师与?师母的心结在于府上无男丁继承香火,你若和离,那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袁妙妙还在反应这句话,车外?人的下一句已?经传来,“既是李鹤轩不仁,那你索性不义便是。先去兖州,寻你外?祖父同意,由他?派人带着他?亲笔手书送你回京。回京后当刚毅果决,递和离书、争孩儿抚养、自立女户、为孩子更姓,寸步不让。”

陈今昭最后道?:“袁家有了后,袁师又焉会?再做阻拦?”

轰!话落耳,好似是一柄重锤,迅猛地敲醒梦中人。

袁妙妙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激动得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