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松现在天天要跟姜妱请安,见得多了,关系自然也就?近了一些,闻言笑道:“多谢娘娘,我一定?不辜负阿爹的期望。”
看着傅承松告退离去,姜妱在乾仁殿站了一会儿,守门的内侍见状上前来?殷切道:“殿下,您是?要求见陛下么?”
姜妱回?过神?来?,弯起唇角笑了一笑:“不,我是?散步随意走过来?的,这便要离开,不必打扰陛下。”
说着,她带着人没有犹豫便转头离开了。
乾仁殿不远处便是?清远湖,这湖穿过前廷和?半个?后宫,包绕御花园,里面的是?城外引流进来?的活水,顺着湖水的流向不多远便是?坤仪宫,现在正值冬日,湖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姜妱没急着回?宫,她在湖边驻足,望着湖面有些发怔。
在之前那具身体里时,姜妱是?不怎么敢站在湖边的,因为那时她见到一切有水够深的池子都会有想要跳进去的冲动,此时她是?褚秾华而非姜妱,又经过了这大半年的休养,再看湖水,已经没有了那种危险的想法了。
这是?上天对她的馈赠,也是?褚皇后的遗产。
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善良还是?恶毒,是?温柔还是?冷酷,姜妱从她那里得到的,都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的身份,她的躯体。
更不要说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完全?无辜的可怜婴孩。
姜妱无法将生?命还给她,难道连为她的孩子报仇都做不到吗?
这时,她远远看到春藤牵着安儿,还带着几个?宫人正往这边走。
看着儿子一步一个?脚印,稳当又坚定?的往自己这边前进,姜妱原本凝重的神?情?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她蹲下张开手臂,那孩子立即挣脱了春藤的手扑到了姜妱怀里。
“娘娘……”
春藤追上来?,解释道:“您不在宫里,小郎君便难得显得有些焦躁,奴婢这才带着他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现在看着一日比一日灵活了。”
姜妱也有这种感觉,在秦宫中?时,安儿与旁人几乎没有互动,只有在父母或是?姐姐跟前能抬抬眼皮,但是?时隔三年的现在,他不仅可以发声,还能对外界的事物做出微弱的反应。
她抱着安儿坐在了岸边的石凳上,继续想着小皇子的事,安儿在她身边,很快恢复了安静的状态,乖乖的窝在她怀里,像个?小小的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完全?不会打扰母亲。
姜妱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安儿的发顶,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命运更加悲惨的孩子。
傅初鸿待大皇子有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期许,或许这其?中?一开始有贤妃的缘故,可是?在一个?孩子身上付出了心血,而这心血也有了客观的回?报,眼见着大皇子无论是?天资、品行?还是?学识眼界都是?上上等,这时候傅初鸿对于大皇子的重视便绝不仅仅只跟贤妃有关了。
而大皇子也需要母族的支持,特别是?在皇后姓褚的情?况下,淑妃的存在对于其?子来?说十分重要,以至于傅初鸿对于她也有着下意识的偏袒。
在四皇子夭折一事上,不同于褚皇后那时疯狂地随意株连,完全?没有理智支撑她去真正有条有理的追查皇子的死因,傅初鸿一开始还是?下了力气去调查的,但是?为什么查到刘氏一家的意外之财便戛然而止,之后甚至还有意无意抹去了许多痕迹,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方才在乾仁殿门口,见到大皇子意气风发的走出来?,姜妱心里突然便不太确定?了。
她不能确定?当她真的把?那些淑妃谋害嫡皇子的证据摆在皇帝面前,他是?否真的就?会按照她想的那样给淑妃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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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这些证据已经足够充足,只要是?明眼人就?不会觉得再有异意,但是?……傅初鸿真的会按照常理、按照律法去处置淑妃么?
他会不会认定?只有淑妃亲口承认才作数,或者……干脆毁掉这些证据,以保护他内定?的太子之母。
即便他还有些良心,最后当真问罪于淑妃,又会不会手下留情?不伤她的性命,只是?降位或是?拘禁?
这些姜妱完全?没有办法预测,所以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想要找到万全?的法子再去发难。
那什么才是?“万全?”的呢?
姜妱心中?飞快的闪过各种主意命人先通知宗室会审?联合许氏的政敌在朝堂上弹劾?或者……以褚氏及亲近世家的势力来?隐晦的逼迫皇帝?
无论哪国的律法都有规定?杀人者死,更何?况谋害的还是?中?宫所出的皇嗣,但是?这条律法最大的阻碍,就?是?颁布律令的朝臣权贵,皇帝便是?头一个?。
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以至于直到春藤出言提醒,才发觉身后有人来?了。
姜妱错愕的回?过头,见褚东阳正站在她身后,高挑的身形遮住了本就?不怎么浓烈的阳光,显得他居高临下的眼神?更有威慑力。
姜妱将安儿放下,自己站了起来?:“父亲。”
褚东阳拱手:“臣见过皇后娘娘。”
姜妱点了点头,之后问道:“您缘何?在此……哦,是?议事结束了么?这两日每每忙到深夜,真是?辛苦。”
褚东阳看了眼站在姜妱腿边的安儿,这才道:“您又为何?在这里呢?方才明明已经到了殿门口。”
姜妱已经不太惊讶于褚东阳的消息灵通了,她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进去……”
褚东阳的眼中?带了一点笑意:“阿秾,你倒是?聪明了许多。”
姜妱一愣,她看着褚东阳似有深意的目光,立即想起她调查宫外的所有线索都有可能在对方眼皮底下走了一遭。
她顿了顿便挥手让身边的人站的远了些。
她说:“您已经知道了……也觉得单凭这些不足以至淑妃于死地么?”
褚东阳挑了挑眉毛,他的眼尾有一点细纹:“殿下,你要知道,所有的证据,都能强行?解释为‘不充分’,无论多么牵强,判官认定?什么就?是?什么。”
他多少有点兴致:“如此,你要如何?做呢?”
姜妱犹豫了片刻,到底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还不成?体系的思路大致讲了一遍:“具体怎么入手,还需要再斟酌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褚东阳倾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心中?却是?在从中?揣摩眼前这人的性格习惯乃至经历。
对于朝廷有着基本正确的了解,但是?对于其?中?暗藏的潜规则有概念却不太熟悉,所行?所举都习惯按照“规则”来?,即便已经是?这种身份了,依然理所当然的依从着相当高的道德底线来?行?事,不算蠢笨,却着实有些天真,重点是?,她的想法中?总是?带着在宫廷中?不太必要的善念和?原则。
“父亲,您在听么?”姜妱有些怀疑的打断了他的推理:“我的想法是?不是?不太可行??”
哦,还很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