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妱见?贤妃的表情虽然?仍旧平静,但是胸膛起?伏的幅度明显变大?, 觉得对方可能撑不了多久就要告退了, 那样谁脸上都不好看。
于是她按了按额头, 用有些疲倦的声音道?:“陛下,妾有些乏了,时间也不早了,让诸位姐妹散了吧。”
傅初鸿自然?没?别的话,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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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场大?戏落幕,也没?得热闹可看,嫔妃们即便?再想留下来多在皇帝眼前转转,也知道?她们没?有在坤仪宫截人的能力,便?也纷纷起?身告辞。
只有柔昭仪站起?来之后,直勾勾的盯着傅初鸿, 出口十分直白:“陛下,妾有日子没?见?着圣颜了, 想请陛下得空的时候来芙蓉阁坐坐。”
可能是她的行事作风众人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因此竟也没?几个人觉得惊讶, 只有贤妃的脚步顿了一顿,接着挺直腰背拉着淑妃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初鸿也没?一口拒绝,他?不含怒气的训斥了一声:“当着皇后的面,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柔昭仪撅了撅嘴,样子很娇俏:“娘娘不会与妾身计较的……”
她说的不错,姜妱确实?不会跟她计较,因此摇摇头道?:“这有什?么……”
傅初鸿立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朕说什?么来着,你现在是贤惠过头了。”
姜妱用余光都能看到柔昭仪脸上的笑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便?侧脸躲了躲,轻嗔道?:“陛下,您庄重些……”
傅初鸿摇头笑了起?来,都没?再看柔昭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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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妱没?再多少什?么,直到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有些疑惑地问道?:“陛下,您方才为什?么不答应贤妃所求呢?”
傅初鸿向后仰在迎枕上,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听了这话却道?:“那不是淑妃的意思么?”
姜妱停顿了一下,仔细去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有些漫不经心,竟然?是认真?的……
“……二皇子是贤妃之子,淑妃也是为贤妃所以才开口的呀!”
傅初鸿的眼睛仍然?盯在掌中的纤纤玉指上。
姜妱的手?指长?而细,指甲上没?有涂蔻丹,颜色是浅粉色的,也没?有像现在宫里时兴的那样留出寸许的指甲,她的甲床很长?,指尖修的圆润光滑。
傅初鸿一边欣赏这双完美?的手?,一边心中觉得她怕是连挠人都挠不痛。
“淑妃与她情同姐妹,自然?要多想些,只是二皇子确实?太小了,为他?命名不合规矩,贤妃自己都推拒了。”
姜妱被他?摆弄的心烦意乱,干脆五指合拢,虚握起?拳头来,不让他?再乱动,继续不太相信地问:“……您当真?觉得贤妃是真?心推拒?”
傅初鸿也不强令她伸出手?指,他?顺势挨个摩挲着她像是白玉雕成的指关节,捏完一个就捏下一个,直到姜妱忍无可忍,将整只手?都收了回去,才抬头回答了她的问题:“无论如何,那是她自己说的话……朕难道?还要上赶着问她是闹脾气还是真?心的吗?”
这回答实?在是出乎姜妱的预料,与她之前所想的也大?相径庭,她本想让这个问题就此打住的,但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妾以为……您与贤妃的感情还……不错?”
傅初鸿顿住,然?后看着她道?:“是谁跟你嚼了什?么舌根么?”
“自然?没?有。”姜妱斟酌着语言:“只是听说您与贤妃是自幼相识……这么多年?了,原该彼此了解。”
这次傅初鸿沉默了许久,或许是他?在思索该如何糊弄姜妱,也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终于,在姜妱觉得不想再为难他?之前,傅初鸿缓慢道?:“朕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姜妱有些震惊他?竟然?在她面前说实?话!
傅初鸿不知道?姜妱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压在心里有一段时日了,他?从没?跟旁人提过,包括淑妃,之前皇后还有记忆的时候,也只是跟他?纠缠柔昭仪的事,从来没?关注过贤妃。
他?本能的觉得,他?可以放心在姜妱面前剖析这件事,她不会跟别人吐露半个字,更不会因此针对贤妃做什?么。
“朕与贤妃确实?是自小相识,她是母亲……就是先太后的族侄女,太后更喜欢她,时常接她到宫中来小住,与朕相处久了,自然?也就熟了……”
“阿秾,朕也不瞒你,当初我们两?个确实?彼此有情,朕本以为她会是太子妃的唯一人选,只是在那之前,母亲突然?逝世,她家里又坏了事,虽然?没?有彻底败下去也算是元气大?伤了,阿爹便?属意另择淑女为太子妃……朕当时十分反对,但是阿爹心意已决,他?看中了阿瑶,认为她温柔贤淑,远比展眉更合适母仪天下。
朕劝不动他?,只好拖着,日子久了,宫里就有传闻,说朕是在她与阿瑶之间摇摆,所以才迟迟决定不了谁正谁侧……说老实?话,朕当时确实?有些顶不住压力,但是朕唯一考虑过向阿爹妥协的方法是以展眉为正妃,阿瑶为侧,这只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妥协,朕自觉还没?到那地步呢,展眉便?已经大?发?雷霆,她约朕出宫谈话,说她绝不与人为妾,已经与他?人定下婚约,要与朕恩断义绝……”
傅初鸿说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目光是温和而浅淡的,他?甚至还仔细回忆了一番:“朕当时解释过,但是展眉认为将她与旁人相提并论同样是一种侮辱,扭头便?离开了。”
姜妱听到这里,下意识的问道?:“那后来她为什?么还是进宫了,是您强召她……”
“怎么可能!”傅初鸿被她的想象逗笑了:“她当时说的斩钉截铁,绝不为妃妾,朕便?是再留恋也不至于强人所难,更何况哪有那么多情深似海,后来朕娶了阿瑶,直到登基了也一直以为她回祖籍嫁人生子去了,昨日之日不可留,也没?想着再打听她的情况……”
“直到昌文二年?,国孝过后头一次采选,采选使有些为难的来禀报,说是地方报上了一个超龄的良家子,有些特殊,请朕来定夺。”
“就是贤妃?”姜妱问道?,她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是他?家族中人仍想攀附皇室,所以强令她解除婚约,来侍奉陛下么?”
傅初鸿再次失笑,他?捏了捏鼻梁,无奈的看着他?的皇后:“你怎么总是往‘强迫’上想,要么是朕,要么是她家里……你也不过见?了贤妃一面,怎么就认定了她是个言出无悔,坚定到这个地步的人了呢?”
“……不是么?”姜妱愣了一下,她犹疑道?:“难道?……”
“当然?是她自己愿意的。”傅初鸿不敢让她乱猜了,直接掀了谜底:“原来展眉一直想尽了各种办法拖延婚约,后来她的未婚夫因病逝世了,她便?也打定主?意不嫁人,闹着要出家为道?,她家里人没?办法,劝之无用,又正逢东京来人采选妃嫔,他?们便?试探着问她要不要参加……展眉便?也默认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姜妱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她眼睛都瞪圆了,原本不想管闲事的心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她在傅初鸿面前一向是温柔而冷淡的,还是头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傅初鸿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这才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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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当时其实?很高兴……于是将她召进宫来,初封便?是昭仪,也过了一段相合的日子,那时阿瑶还在,不过她是个贤淑的人,从不在意朕有几个内宠……只是越到后来,贤妃的性子便?越别扭,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分明是知道?朕身边还有旁人的,朕也已经承诺过往后后宫不再进人了,但是只要朕一去别的宫里……甚至是阿瑶那边坐一坐,她便?要与朕闹别扭,有的时候有什?么要求也从不直言,朕时常猜她的心意猜的头昏眼花,后来便?干脆不猜了,她说什?么朕便?都当做真?的。”
“朕那时候便?有些疲倦了……也其实?知道?她在暗示些什?么,但是……其他?人朕可以只封赏不再宠爱,但是阿瑶是朕的发?妻,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上孝父亲,下抚儿?女,从没?有半点错处,朕又如何能将她弃之不顾?”
傅初鸿摇摇头:“朕到底不是秦国的那位,可以不管不顾,一头撞在南墙上,并且死也不回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姜妱听到这里,便?有些恍惚,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