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内微烫的温泉水, 在她的体感中, 也变成了凉水, 水波荡漾,卷走她沁出?的汗珠, 为她带来稍许能够喘息的凉意。

池无心的眉头慢慢蹙起?,这些感受还在她忍耐的范围之内。

所以她面色平静,口中法诀的念诵也依旧平缓、匀速。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内丹里的火蛟之力在缓慢地改造着她的丹田,窍穴,经脉。

不亚于把人投进火炉当中烧灼的同时,还要一点点敲碎她的骨头,再?以法力催生?出?新?的。

炙烤的痛,重塑的痛,刹那间就席卷了池无心四肢百骸。

法诀停滞了一瞬,随后重新?接上,她的声音尽量清晰,口齿分明,但叶回生?紧贴着她,感受到?她在颤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很激烈地颤抖,如同濒死的鸟雀,投上岸的鱼,冰川上快要冻死的狐狸,她抖得厉害,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骨头都甩出?去?,但皮肤与血肉包裹着它们,迫使这幅骨架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叶回生?虚虚地揽着她,听?到?了牙齿碰撞打颤的声音。

她还在念法诀,要念足七七四十九遍。

叶回生?对此毫无办法,这些难捱的痛楚与折磨,都需要池无心自己承受,也只能让她自己扛过去?。

她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做。

一秒钟变得比一年还要漫长。

叶回生?忽然想起?一个冬天,很冷的一年,雪下的比往常还要早,她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出?了门?,冒着寒风去?早市买菜。

北风灌进她的脖子里,薄薄的外套起?不到?什么御寒的作用?,她冻得浑身发抖,五官僵硬,手指通红,哪怕揣进兜里,仍旧冷到?发疼。

在回去?的路上,她见到?了一直流浪的小猫,很小的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皮毛稀疏,似乎还没断奶。

它走起?路来也很不稳当,摇摇晃晃,身上脏脏的,大概是活不了多久了。

流浪动物越脏,就代表它的状态越差,何?况是这样的奶猫,在寒冬里,或许活不过一周。

但它求生?的意志很顽强,也许是闻到?了肉的味道,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对陌生?的人类喵喵叫,发出?乞食的声音。

这么小的猫,大概不懂思考生?存的含义,它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自求生?的本?能。

它想活。

叶回生?鬼使神差地把它捞进怀里,但她不敢带它回家,就在小区的角落,堆放杂物的地方,用?纸箱和破衣服快速弄了一个小窝,把猫放进去?,又留下一小块添称的肉块。

回去?晚了,叶回生?得到?几句劈头盖脸的痛骂,她沉默着去?做饭,家里没人会管菜多了还是少?了,他们只在乎饭有没有及时做好。

做饭,洗碗,拖地,洗衣服……这些家务每天都要做,但她多了一件要做的事,偷偷给奶猫送饭。

她负责洗碗,处理垃圾,买菜,每天都要出?门?,自然也没谁发现,剩饭菜被?留下一部分,没有扔进垃圾箱,而是进了小猫的肚子。

猫的肠胃不适合吃人类的食物,但它也吃得很香,只要活着就足够了。

叶回生?每天提前出?门?半个小时,去?看她的小猫,将猫窝重新?搭好。

但好景不长,她被?发现了。

她的弟弟想管她要钱,要买菜钱去?打游戏,尾随她,发现了她的秘密基地。

他威胁叶回生?,让她掏钱,她没有同意,钱给了他,买不了菜,她回去?免不了一阵毒打。

弟弟急了,为了泄愤,一脚把小猫踢飞。

奶猫这几天已经长了点肉,它整日蜷缩在箱子里,躲在破衣服堆成的窝中,叶回生?来看它,它就主动贴上她的手心,舔她的指尖。

现在它飞起?来,撞到?墙上,连叫一声都没有就断了气。

小猫摔到?地上,身体迅速失温,在寒风中,变得和石头一样硬。

弟弟跑走了。

叶回生?挖开雪层,把它埋起?来。

她像往常一样去?买菜,砍价,拎着菜回家,刚打开屋门?,迎面就得到?了一个巴掌,她撞到?墙上,脑袋嗡嗡作响。

名为母亲的人在大喊大叫,说她浪费粮食,养小畜生?,怪不得最?近家里的菜都少?了,骂她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对畜生?都比对亲妈好。

她旁边,名为弟弟的人得意洋洋。

叶回生?想说,那是不要的剩饭剩菜,本?来就是要扔的,但她没说。

解释的行为被?称作狡辩,顶嘴,不孝,说了只会有更?多的打骂。

中年女人从她兜里翻出?剩下的钱,交给自己的儿子,笑得和蔼,“来,乖儿子,拿去?花吧,别管你姐!那就是个死赔钱货,咱不跟她置气,等以后,这个家都是你的,她一分钱没有!”

叶回生?靠在墙上,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高考成绩下来以后,她偷偷改了志愿,去?了另一个城市,离家很远,横跨了半个国,自己勤工俭学,辅导员知道了她的情况,给她报了贫困补助。

室友都说她好勤奋,经常去?做兼职,家教?,她却不觉得累,甘之如饴。

因为她走在新?生?的道路上,就算辛苦也只觉得快乐。

如果自由活着需要代价,不论是怎样的痛苦,她都甘愿承受。

现在,她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猫。

她的猫在努力活着。

澎湃的热力宛若飓风来袭的大海,浪花翻涌,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