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您这些天是不是都没有睡好?”
丝萝看着镜中正在梳妆的姜妱,见她正?掩着嘴打呵欠,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便?出言问道。
姜妱任由身后的宫人为自己梳头,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有些?倦倦地道:“嗯, 不如在行宫中休息得好。”
“奴婢本以为您是因为陛下在身边不太习惯的原因, 可这?两日陛下分明是在乾仁殿睡下的, 怎么还是这样呢?”
姜妱看向镜中人?,或许美人?都是比旁人?更受上天眷顾的,接连数日睡不安稳, 这?张脸上仍然白皙光洁如旧, 眼下一点黑影也没有。
“我总感觉有人?在梦里叫我的名字, 一声声的,跟催魂似的,刚睡着就又被叫醒……”
为姜妱梳头的宫人?名叫玉叶,是个年纪不小的宫人?,有三十多岁,手?艺精湛轻柔,褚皇后之前的梳头宫女被遣散到?别宫里去了,便?是她临时顶上来,姜妱觉得她没什?么错处,便?就这?样?留下来, 对?玉叶来说?,称得上一步登天了。
此时她听着姜妱的话, 忍不住“呀”了一声,惹得姜妱侧头看了她一眼。
玉叶自知失言, 连忙放下梳子就要跪地请罪。
姜妱摆了摆手?:“继续梳吧,不碍事……你是想说?什?么么?”
玉叶一边将金钗插到?那乌黑的发髻中,一边思索了片刻,才谨慎道:“奴婢是听到?您刚刚说?的话……就想着,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姜妱疑惑道:“是什?么?”
玉叶稍一犹豫,压低声音道:“奴婢在宫中当差多年了,常听到?那种传言……就是魇胜……”
其他在旁侍候的宫人?都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姜妱愣了一下,接着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玉叶其实也不太敢说?下去了,于是从?命的闭紧了嘴巴。
但是丝萝却不想轻放过这?个话题了,她拧眉道:“娘娘,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必了。”姜妱道:“先不说?这?种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退一步讲,就算有用,我不过是几天没睡好罢了,若真是那些?脏东西,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么?”
说?着,她正?色警告道:“你们谁也不许在外面浑说?,这?种事历来牵扯甚大,若为了我这?里的一点小事,闹得前朝后宫翻了天,要是再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做出什?么栽赃陷害的事冤枉了哪一个,罪过就全在我一人?。”
众人?都答应了,姜妱严肃道:“我既然吩咐了,若外边仍有这?种传言,我必是要追查到?底的……倒时候谁的嘴松,决不轻饶,听懂了么?”
宫人?们知道她这?话是认真的,因此不敢不重视,一再保证绝不嚼舌根。
姜妱这?才点头,她又看到?玉叶一脸的惶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于是温声对?她道:“你不要多想,有了猜测说?与我听没什?么错,只要不在外谈论就是了。”
玉叶见她这?不是要怪罪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仔细地一缕一缕的给她把?头发盘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妱却有些?走神,她并?不相?信是宫中有人?魇镇于她,因为每晚听到?的都是她自己的本名,若真有人?魇镇,也该是以褚皇后的名字做引子才是。
真正?让她心有不安的原因是她想起了之前的事。
当初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几乎病重药石无?医,她自己还没怎么样?,殷溶就先病急乱投医,以前从?来不信鬼神的人?突然就成了相?当虔诚的信徒就那种乱七八糟什?么都信的信徒。
那段时间和尚道士方士,甚至还有北边来的巫师挤满了椒房殿,烧香的拜佛的跳舞的,弄得到?处乌烟瘴气,到?最后自然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姜妱在褚秾华身上死而复生之后,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之前的那一通乱来,不知道哪个起了作用导致了她的还阳,但是仔细一样?,若她借尸还魂的事真与殷溶有关,秦国那边必不可能没有动静,她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待到?如今,因此便?也放下了这?有些?离谱的猜测。
这?段时间虽然隔三差五就要被搅扰的不得安枕,但是姜妱仍然没往这?上面想,直到?方才玉叶提到?的魇镇之术,才让她有了一点联想。
可是,这?都三年过半了,怎么样?的执着随着人?死成灰也都该放下了,即便?当时一时半会仍有留恋,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若换了寻常人?家,即便?是丧偶之后要守妻孝,那现在续弦的孩子也都该能跑了。
姜妱双手?交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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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是三年的光阴,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各不相?干了。
*
姜妱如今免了各宫每日的请安,只叫她们三天来一次,今日没到?日子,因此她梳妆完吃了早膳之后就拿着账本对?账,以期尽快熟悉大晋后宫的种种账务。
丝萝端了点心进来:“娘娘,您歇歇吧,都看了一上午了。”
姜妱放下账本,揉了揉额角:“后宫中的人?员冗杂,账越对?越杂,真叫人?头疼。”
“这?哪里是一日之功,”丝萝道:“里面的糊涂账一笔又一笔,当初娘娘直到?离宫都没彻底理清楚。”
姜妱摇了摇头,她以前身子还好的时候,也曾主持过后宫诸事,只是那时候的人?口简单,事情又条理,远没有现在繁杂,简直如同一团乱麻,都不知道让人?从?何?时入手?。
这?时李穗进了殿中,他现在负责坤仪宫的内外通传,此时便?禀报道:“娘娘,褚家的小郎君到?了,您要现在召见么?”
姜妱将账本合上:“请他到?偏殿坐吧。”
她前阵子刚回宫,一切都要重新料理,现在总算大致安顿好了,也终于腾出手?来见一见唯一的兄弟。
自从?前朝时座椅从?漠辽以北传入,就在中原兴盛起来,现在大多数权贵家中都备着各式的椅子,但是仍有不少人?还是习惯跪坐,坤仪宫正?殿中两个会客厅,东边的日常招待各宫嫔妃,设了座椅和罗汉床,西边那个则是布置的坐垫凭几,外客来的时候多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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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景和被引进西偏殿的时候,姜妱已经在主位上正?坐以待了。
夏栀领进一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姜妱趁他走近、行礼的功夫仔细了好几眼。
这?孩子今年还不到?十七岁,还没有长全,看上去个头不高,看不清五官,但是皮肤白皙,额头饱满,这?点与他父亲和姐姐很像。
“臣褚景和拜见皇后殿下,愿殿下长乐无?央。”
“快起吧。”姜妱温声道。
少年规规矩矩的把?礼数行完了,这?才站起来,起来之后也没敢抬头,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