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妾已为人?妇,家中儿女?俱全……实是不知?娘娘口?中的‘归宿’为何意。”
杜氏先?是一愣,随即明显有些错愕,她?张了张嘴,看着姜妱那平静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袭上心头。
只是这种情绪并不正面,听到眼前的绝世美人?说自己?已经嫁人?,不禁没让她?释怀,反倒有了无?法控制的联想,克制不住的想到了当年那一切的开端,那让所?有事急转直下无?法挽回的起始。
从一国之母,沦落为罪臣之妻,如?今能好好的留下一条命,还都是因?为皇帝要展示他那根本?不存在的慈悲,即便仍然锦衣玉食不愁吃喝,在杜氏眼中也跟苟延残喘没什么两样?。
还不如?殷泽坐在皇位上发?疯的时候,那时候即便姜氏独得圣宠,但是她?没有名分,自己?依然是明正言顺的中宫皇后,世人?越是鄙夷厌恶姜氏,就越是尊敬皇后,连带着朝中要求册立皇长子的声?音也一直没有停息过。
她?当时是怜悯姜氏的,因?为她?只有那一张脸,为了这张脸,她?离开丈夫,被殷泽当做可以随意摆动的玩物锁在深宫,随时都有可能像之前任何一个宠妃一样?被玩够了撂在脑后,若是因?为失宠有了怨怼,那说不定就是被赐死一卷黄席包裹扔到乱葬岗的命数。
因?为这一丝怜悯,杜氏没有太过为难姜妱,只是无?视罢了,从没有主动去?挑起事端整治她?。
谁能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先?是儿子早夭,然后殷泽的皇位旁落这怎么可能,那样?一个无?所?不能,像是庞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男人?,他怎么会输?他怎么能输!
谁可以释怀,没有人?能释怀,杜氏即便再冷静,再镇定,也没有办法将这一切看开。
姜妱见她?神情恍惚,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也不再说话,她?也没有要继续交谈下去?的想法,当即转身往水榭中走去?。
杜氏思虑极为混乱,也没有想到要再次阻拦。
然而她?不阻拦,姜妱这一趟也仍然不顺利,长而曲折的水上连廊只走了不到一半,她?便迎面碰上了另一个人?。
姜姝站的位置不太可能听到姜妱与杜氏的对话,但是却能把两人?交谈甚久的画面尽收眼底,此时看到姜妱走近,不禁冷笑道:“怎么,上一次相见还是和殿下在一起,这次又与戾王妃扯上了关?系,女?郎还真是忙碌。”
姜妱深吸了一口?气,若说面对杜氏她?还能耐着性子却去?应付几句,对于这个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亲妹妹,她?却失去?了交谈的欲望,特别是看着她?挺着个眼看就要足月的大肚子还能这么精神奕奕的到处挑事,那心中的无?奈无?疑是占了上风的。
“夫人?,你现在身子沉重?,还是先?把自己?顾好吧。”
姜姝脑袋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语气变得凶狠起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真当自己?能跟皇太女?说上几句话就上天了。”
姜妱叹了一口?气,看了她?这张变得有些陌生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就要与她?擦肩而过。
姜姝马上叫住她?,冷声?道:“无?论你是不是戾王妃的人?,都离殿下远一点……或者我说的再?明白一点,离皇帝远一点,你该不会以为,皇宫中会允许戾王的余孽在皇太女?身边吧?”
姜妱听了这话,心中的滋味多少有些难以言喻,她?没再说话,继续慢慢的朝前走去?。
姜姝大着肚子确实不方便,没有继续纠缠,哼了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只是这方向正好路过戾王妃所?在的地方。
这两个女?人?向来两看相厌。
姜姝可不像她?姐姐有那么高的道德观,当年殷泽在时,她?就觉得杜氏碍事,白占着皇后的位子,每每见到姜妱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那故作怜悯的样?子更是让人?作呕,因?为那是一种另类的轻蔑,姜妱就常常因?为这种假惺惺膈应人?的态度而难受,却偏偏说不出什么不好来,憋着憋着就要憋出病来。
姜姝却把这种把戏看的清清楚楚。
她?最讨厌这种明明心里鬼主意比谁都多,偏偏最爱用那种软绵绵的法子来折磨人?的女?人?,换了她?,能直接上去?扇她?一耳光,看她?还能“怜悯”谁,也就只有她?姐姐那种软脾气,才会被辖制。
所?以姜姝见到杜氏,眼睛一眯,昂起头颅抬高下巴,不偏不倚完全不闪避的的直直就撞上去?了。
第 140 章
说是撞, 姜姝大着肚子,自然也不可能是真撞。
她只?是用手撑着腰,就像没看到戾王妃这么大一个人似的, 完全不做闪避,径直要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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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也没想到姜姝这么无礼, 对方的身形又比她丰腴得多, 猝不及防被这这么一冲撞, 要想不被撞个趔趄,就只能示弱侧身让路。
姜姝得以顺利通过,心中得意,也不急着走, 反倒在杜氏身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笑着道:“呦, 这不是王妃娘娘么, 对不住了, 一时没注意, 险些撞到您。”
杜氏闭了闭眼?,她看到姜姝就知?道准没好事。
十多年?前这个女人还是个行事畏畏缩缩的小丫头, 她的婚姻被殷泽拿来讨好姜妱, 将一个才?貌都不出众的女孩嫁进了靖国公府, 这才?让她有机会一跃成为公爵府的宗妇, 将来的国公夫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这女人的难缠在她还年?少时就已经初露端倪, 她与她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卑贱时唯唯诺诺, 能把自己的头低到泥里去,但是一旦得势, 翻起?脸来也比谁都快。
其实相比于?姜妱,她这个妹妹才?真正让杜氏厌恶,当年?殷泽对姜妱的宠爱日益加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姜姝仗着这一点,在皇后面前毫无礼数,言语冒犯都是常事,若是杜氏想要拿出皇后的权利要罚她,姜姝甚至能豁出脸去当众跟宫人们厮打起?来,把事情闹得满宫都知?道,让所有都知?道皇后在欺负皇帝宠妃的妹妹。
偏偏殷泽不耐烦管这样的小事,又不自觉的在心底里向着姜妱,事情闹到他跟前,往往不了了之,还要特意吩咐不许让姜妱知?道这些,免得她心烦。
杜氏堂堂中宫国母,从来都是矜贵自傲,即便在姜妱面前都能维持自己威严,但是她偏偏就拿姜姝这样的混不吝毫无办法,真是见了她就反胃。
当年?她都能在这女人面前吃亏,更何况今天了,杜氏知?道,若是要让姜姝收敛,那几乎是不可能。
她也转过头,与姜姝对视,将她的肚子打量了一番,轻轻挑眉道:“姜夫人……好不容易再有妊,怎么不好好在家中保养,反倒来凑这个热闹。”
姜姝阴阳怪气道:“妾身不像王妃,现下无事一身轻,可以随心所欲,妾现在有丈夫有儿女,为了他们将来的前程,少不得要多出来露个面。”
杜氏的眼?皮一跳,抬起?来以十分冷淡的神情盯着姜姝:“是么?你既是皇太女母族的亲眷,令嫒一定前途无量才?是,怎么还要费心经营呢?”
姜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有些得意的神态徒然一顿,之后才?若无其事的回击道:“旁人有也不如自己有……外?戚之道,在于?谦恭,我?们怎么好仗着殿下的名头失了本分呢?”
杜氏简直要被她这一番大放厥词给?逗笑了谦恭?这话?若是她父母或是两个弟弟说得都还勉强是那么回事,偏偏出自姜姝之口?,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姜姝却?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可笑的话?,继续道:“这道理娘娘您该是最清楚才?是……哦,妾倒是忘记了,娘娘家中已经不算外?戚了,这话?怕是也有十多年?不曾提起?了,所以才?记不清了吧?”
这人真是知?道怎么一句句往人心里的痛处刺,杜氏仰着头,暗中却?咬了咬牙,觉得今天要不把这些话?还回去,那怕是要被气死在这里:“是么?外?戚之道我?确实有些记不清了,只?是你既然这么通晓道理,可要照着做才?是,不然,就算是亲外?甥,闹得不但不亲近,反倒心中厌恶,那可真是……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姜姝一双柳眉几乎倒起?,一样被戳中了痛处她却?不如杜氏这样常年?八风不动的人冷静,当即就有些绷不住了。
杜氏见她神色大变,显而易见是情绪波动巨大,她的心情便随之愉快了起?来,慢慢的向姜姝靠近,低声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么?你如今的一切依仗的是什么,自己不清楚么?一家子蚂蟥,离了姜妃就不能活……她这一死,连她的女儿都笼络不住,真是废物。”
姜姝深吸了一口?气,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这时湖对面传来了叫好的声音,两人都转头去看,只?见那边岸上已经围了不少人,竟是有青年?在以剑为舞,被众人欣赏着舞蹈,舞姿有力利落,所以引来了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