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亭威侯夫妇回到侯府,夜里夫妻俩辗转难眠,王氏想着姜妱的容貌和举止,只觉得世上竟然有这?样虽不完全形似,却又这?般神似的人。

她?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谁知亭威侯也没睡着,听见便问道:“夫人,你在想什么?”

王氏道:“我在想,换了十几年前,我会惊艳于?那?孩子的容貌,认为她?将来必定不同凡响,无论出身门第如何,都说不定有大造化,但是现在……”

“现在如何?”

“你不是明知故问么?经过?了阿妱的事,我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一副好容貌,对?有些?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才见了一面,就忍不住为她?担心起来了。”

亭威侯道:“便是一样的相貌,像阿妱那?样遭遇的女子也是少见,是能说,那?是时也命也……只是,你在想这?个,我却在想另一件事……”

“想什么?”

“今天下午,那?孩子提到阿妱时,不假思索的称她?为咱们的‘儿媳’,在今时今日,皇太女如日中天的现在,未免稍微有些?……少见了。”

第 132 章

亭威侯有这样的疑惑不是没有原缘由的, 他与夫人即便心中还当姜妱是曹无恙的妻子,但是能在人前敢于承认这一点,也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还算缓和?, 带他们夫妻二人自始至终都十分客气,一直以晚辈自称, 逢节过寿, 即便不亲至, 也往往会派遣皇太女登门问候,即便是她真正的外家承恩侯府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亭威侯除了家传的爵位,在朝中也担任着责任不小的武职,平日里被皇帝召见, 也不止聊公事,偶尔谈及家常琐事,也并不避讳姜妱曾为曹家妇的过往, 更没有对曹无恙表现出任何的芥蒂, 相反, 言语中还颇为敬重, 久而久之,亭威侯和王氏便也没有刻意避讳此事, 特别?是自从?知道曹无恙没有死, 他们夫妇多少放下了心结, 面对皇帝也放松了不少, 也渐渐领他这份情。

但是外人眼里却是另一回事, 皇太女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眼看不出意外?, 将来就是一位板上钉钉的女皇,提到她的母亲, 自然只说是皇帝的所爱,皇储之母,私底下或许还有闲言碎语,但是明面上,已经不再有朝中官员敢于直白的提及她在曹家的往事了。

他们夫妇就这事讨论了许久,当然不会往鬼神之事上猜测,因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猜测若不是那女孩过于天真烂漫,口中忘记避讳,那便是她也并非常人,至少与皇室有些关系。

*

另外?一边,姜妱回到了府中,很有几分恍惚,房内伺候的几人多少能察觉到,孙媪体贴的将一杯黄芪水递给姜妱,问道:“娘娘出门一趟,可是遇上了什么?,怎么?这般神情?”

姜妱回过神来,将杯子接到手中,笑了一下?:“是遇上了以前认识的人故人相见,总是会招来一些感叹的。”

她随口一说,不成想孙媪反应极为迅速,立即抓住了话中的一点:“娘娘不是晋国人么??怎么?在京中还有认识的人?”

这话问的姜妱一顿,她在下?人面前其实并不十分谨慎,因为殷溶的态度已经足够特殊,以至于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谜团,宫人们只知道她来自晋国,因为救下?了小皇子得以与皇帝相识,其他的,即便这些宫人想要探究,多半都是围绕在她与皇帝的关系上,想得多的还要佩服她能得了皇帝宠爱的同时,与皇太女居然也十分要好?。

种?种?的特殊和?疑问在姜妱身上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一般人想不通也便作罢了,奴婢的前程都系在主子身上,姜妱是什么?来历,反倒不那么?重要了,所以这次孙媪直接提及了姜妱的过往,让她一时有些错愕。

丝萝原本在一旁整理姜妱褪下?的披帛,闻言立即扭头看向孙媪:“秦晋两国议和?已有四年多,互相通商,边境也没有完全闭塞,在西京中见到几个晋国人有什么?奇怪的。”

孙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娘别?见怪,因为近来都传两国要打仗了,奴婢听到这些,不免有些敏感。”

赵媪在一旁板着脸,有些刻薄道:“这些事哪里用着你关心?好?生伺候娘娘才是正经,就算打起来,你还能跑到战场上打仗不成?”

孙媪脾气好?,被顶了这一句,也不以为意,继续殷勤的为姜妱端茶递水,伺候的比年轻宫女们要周到些。

姜妱那一瞬间的疑惑,也被两国战争这种?大事顶到了脑后。

与此同时,将那个出言不逊的书生绑走的侍卫随手将他扔进了京兆府的大牢里,带着几个属下?递牌子进了宫,并且越过了一众排着队等着皇帝召见的大臣,头一个被带到了宣室前殿,皇帝的议政理政之地,国家的权力中心。

侍卫进去后,单膝跪地,低着头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头顶上寂静了许久,很长?时间后,他才听到皇帝沉沉的声?音:“她的情绪如?何?”

侍卫有些惊讶于他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短暂的停顿之后,实话实说道:“娘娘有些激动,但是辩驳起来有条有理,想来没什么?大碍。”

又是沉默,久到侍卫觉得这气氛有些难捱时,才得到了殷溶的指示:“起来罢。”

他听令站起来,仍旧半低着头,但是偷偷瞄上去的余光中,看到皇帝薄唇紧抿,沉着脸并不算愉快,侍卫心中一紧,下?意识的补了一句:“娘娘提及姜妃娘娘十分敬重,言语间也在为其辩驳……”

殷溶沉着脸,听到这话道:“这用不着你说……她那是为了给曹无恙说话顺带的。”

侍卫噤声?,却闹不明白?他此时这别?扭的态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姜妃,还是为现在这个娘娘,还是为曹无恙,亦或是……为了姜妃和?曹无恙的关系,或是这个娘娘和?曹无恙的关系?

这一长?串,侍卫自己都被这完全错乱的关系给绕晕了。

而殷溶心里却很清楚,即便现在姜妱绝不主动提起曹无恙,但是他们到底夫妻一场,心里必定是挂念的,在自己面前越是不提,就越是有问题,心里指不定怎么?思念呢……

殷溶把手里的笔杆捏的咯咯作响,心中酸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他有些昏了头的脑子就是想不到好?办法,最后还是只知道用老?办法,吩咐道:“你去后殿把皇子接过来,送到……不、不行。”

殷溶又想到殷宴这孩子最近心智渐明,已经学会粘人了,上次带出宫后又抱回来,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抚下?来,若是再送出去,那还要姜妱费神去照顾,岂不是容易累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法子不行,殷宪这几天堆积的课业很多,连跟着听政的功夫都没有,更是指望不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思来想去,最后只想着自己亲自去一趟,只是这主意还没打定,偏门中一个穿着暗色劲装的内侍不经通传就走了进来,径直到了龙椅侧面跪下?,将手里那细小径直的竹筒高举过头顶:“陛下?,南边的密报。”

要说殷溶很有当昏君的潜质,他现在满脑子乱七八糟,塞了一脑袋的嫉妒心酸,见这密报的第?一反应竟然能是觉得这是曹无恙的信。

等片刻后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就知道以曹无恙在情报系统中的位置,他的来信还到不了让人不经通传就紧急送进来的地步。

殷溶想明白?这一点,便立即伸手把竹筒上足有三?层的封禁取下?来,从?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纸张,在上面涂上了特制的药水,这才看清了里面米粒大小的寥寥数语。

他神色一凝,当即闭上眼睛,过了数息时间,才骤然睁眼,吩咐道:“传秘书阁……不,先?只传兵部尚书杨詹和?进来,所有人退下?。”

守在殿中默不作声?当摆设的宫人内侍们当即行礼后默默的退下?,包括传信的内侍和?宣室殿总管宋安。

只有那个侍卫在推出去之前,略一犹豫,还是退了回来请示道:“陛下?,那个出言不逊的书生,该怎么?处置,还请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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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溶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这等大逆不道之人,将之枭首示众。”

侍卫面不改色的先?应是,后又把姜妱当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殷溶一愣,随即稍一思考,没什么?犹豫就改了口:“既然罪不至死,那就将其杖三?十,之后逐出京城,遣返原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