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妱浑身颤抖着,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低下头,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脸。

第 131 章

姜妱的别过?脸去, 用手捂住脸,那种惶恐之情溢于言表,让曹静看的十分诧异。

只是她?是个思想相当活跃的女孩子, 转瞬间就为姜妱找到了理由怕是当着父母的面夸赞他们的儿子,所以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不禁笑着安慰道:“华姐姐别害羞……我伯父伯母为人和善, 听到你方?才的话?, 只有感激的份, 再不会去想别的。”

姜妱这?时其实已经惊觉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十分反常,若是再不平复情绪,那?真是招人怀疑了。

但是她?撇过?头低下面孔,手用力把脸牢牢的遮住, 无论如何不敢松手,手指下的眼中是恐慌和止不住的泪意,直到曹静一再安慰, 连楼上的两位老大人都相携着下楼来, 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时, 姜妱才强自镇定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不争气?的眼泪憋了回去, 终于?鼓足了勇气?放下了手。

亭威侯曹知重和夫人王氏便看到那?双手撤下去, 露出了一张低首敛目, 精致绝伦的美人面孔。

他们二人方?才在楼上其实就已经察觉到这?孩子的长相似曾相识, 但是现在当面看过?去, 真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这?女郎犹豫了片刻,这?才扇了扇眼睫, 缓缓抬起了薄薄的眼睑,用极力镇静和平和的眼神望着他们。

像……真的是很像。

本来六分相似, 再加上那?一份即便刻意隐藏也遮不住的神似,那?相似之处便足有七八分。

王氏心情复杂,但是眼神却已经不由自主的软和了下来:“孩子,你为什么害怕?”

姜妱真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敢像这?样面对?面的与亭威侯夫妇对?视,她?的大半心神都放在了平复和隐藏情绪上,因此?一出口就结巴了一下:“我、我……”

她?停顿了一下,才把想好的说辞说出了口:“妾身当着二位大人的面,方?才竟不自量力夸夸其谈,妄自议论令郎,真是羞愧不已。”

她?这?是顺着曹静的话?编的瞎话?,并不算多么高?明,但是亭威侯夫妇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因此?便也信了。

王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与自家?儿媳简直难分伯仲的绝世美人,一边叹息,另一边却又忍不住去探究:“女郎之前可是与犬子相识,若不然,为何方?才肯这?样维护于?他,态度还?有些?……激动?”

姜妱当然不能说实话?,她?抿着嘴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好半天才道:“妾、妾身从小学习丹青,对?令郎的书画十分仰慕,这?才……总之,方?才实在失礼,还?请见谅。”

亭威侯与夫人对?视了一眼,看着姜妱道:“女郎何出此?言?犬子不在多年,直到今时今刻还?有人能为他说一句公道话?,并且发自肺腑,字字真心,我们做父母的,只有感激不尽,哪里称得上‘见谅’二字呢?”

亭威侯与王氏成亲相对?较晚,生育长子时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当年姜妱与曹无恙成亲时,他们还?算是正值壮年,完全不显老态,但是现在时光不仅让一个还?在吃奶的幼儿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同时也让这?对?原本活力十足的夫妇显出了明显的老态。

亭威侯原本健壮挺拔的腰背已经不复当年的雄伟,鬓边也有了明显的白丝,而?王氏虽仍然美丽威严,但是额角眉间也刻上了隐约的纹路。

而?姜妱却仍然以与当年被迫离开他们时差不多的年纪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即便觉得极其的熟悉,却完全不敢相认。

她?轻轻摇头:“令郎与……令媳的遭遇世人皆知,我做的不过?是叙述而?已。”

亭威侯双目沉沉,叹息道:“这?世上明智之人固然不少,但是愚钝的更多些?,像方?才那?人那?样想的还?不知有多少,随意听了三?言两语遍妄加揣测,已经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却还?要被世人指摘诋毁,实在、实在可怜啊”

他原本目光炯炯无所畏惧的一双虎目中竟然隐隐闪现了泪光:“我的一双佳儿佳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便知道其实儿子还?在人世,王氏听了这?句感叹,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哽咽了一下。

而?姜妱这?一瞬间只觉得心中最深最敏感的软肉被一根细而?长的针用力的戳了个对?穿,又痛又涩又酸,她?再一次无地自容地别过?头去,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胸口处的布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丝萝见状,实在不敢继续让她?再被这?么刺激下去了 ,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也顺势用锦帕遮了遮她?要憋不住泪的眼睛,口中道:“娘子,奴婢知道您仰慕曹郎的才情,但是还?是要顾及身体,刚刚大病初愈可经不起这?样啊!”

那?边曹静也在安抚王氏:“伯母,您不要难过?了,戾王如今已经伏诛,大兄在天有灵,也只有高?兴的……”

王氏经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渐渐的平复了当初那?种极度悲愤的心情,她?还?有次子,还?有众多儿孙要照看,当一切慢慢走上正轨后,这?位秉性坚强的母亲自然不允许自己长久的沉浸在悲伤中。

只是今天一开始听到了那?书生对?儿子的贬低和诋毁,那?种愤怒和悲切又重新占据了心田,之后还?来不及去扇那?人的嘴,就又听到这?个年轻女郎对?儿子儿媳的维护,愤怒虽被抚平,悲意却更胜,再看到这?张与儿媳又七分相似的脸,想到当初的团聚与分离,怎能不叫她?心如刀绞。

王氏被丈夫搀扶着,情绪也有些?崩溃,她?哭道:“他死不死的关我什么事……我好好的家?都散了啊!他就是死一百次又能怎么样呢?”

听到她?的话?,那?种几欲悲痛而?死的难过?,姜妱抽了抽鼻子,反倒缓和了下来,冲担忧看着自己的丝萝和清云摇了摇头,接着接过?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意,走到王氏身边,与曹静一同安慰她?。

姜妱现在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清亮,变得低沉,鼻音有些?重:“夫人,请您节哀,不然今日因悲痛伤了身体,便都是我的过?错……”

她?一出声,提醒了王氏这?不是在自己房中,想怎么哭就能怎么哭,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这?是在外面,还?当着一个刚认识的女郎的面,这?实在是太失礼也太失态了。

她?把一腔的哭诉都憋了回去,深深的呼吸了一阵,这?才彻底平复了下来,看着姜妱微红的眼圈,低声致歉道:“对?不住了,孩子,你方?才还?说失礼……我才是当真失礼,让你见笑了。”

姜妱用力的摇了摇头:“夫人慈母之心,让人感同身受。”

王氏当着小辈的面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加上悲意仍存,被亭威侯揽住肩膀低声安慰了好一会儿。

丝萝上前来将姜妱扶住,提醒道:“娘子,你的病刚好,万万不可再如此?了……时候不早了,家?中还?有事,我们该回去了。”

姜妱知道她?说的“病”指得是自己心病,但是她?自觉已经痊愈了,就像方?才,即便是再悲痛难忍,她?也并没有一味的陷入悲伤中,相反,她?平复起来的速度竟然比亭威侯夫人还?要快些?。

只是姜妱看着王氏仍然难掩悲切的眼睛,又知道自己实在不善于?隐藏情绪,便也就点点头,上前对?两位大人提出了告辞。

亭威侯是男子,不好与姜妱久谈,于?是王氏便温声道:“好孩子,今天的事也是我们有缘,你与阿静年纪相仿,往后便容易结交。”

她?又叮嘱曹静道:“这?位女郎是个善心人,你好好和人家?相处,要知道交一个知心又品行好的朋友十分不易,你要珍惜才是。”

曹静答应了,很主动地拉着姜妱的手问她?家?里的具体位置,希望能与她?常常来往。

这?时候的情景却也容不得姜妱拒绝推辞了,她?原本便不讨厌曹静,知道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是曹无恙的小堂妹之后,便又添了一层亲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之后姜妱便先行离去,走时也没忘记把方?才买下的书带走。

清云替她?推开门,门外明艳到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姜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才一步步走出去。

走出门口几步之后,姜妱越走越慢,丝萝催也催不动,最后到底还?是停下来,回头看到王氏正拿着帕子擦拭眼泪,亭威侯也是面带愁绪,却还?是低声与王氏说着什么。

姜妱怕他们察觉,也不敢就留,只是静静的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