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没?跑了！

谢泽辉心中当即觉得忧喜参半，一方面一块巨石落地，另一方面这石头砸的未免太瓷实了，让他又起了别的担忧，他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快速的说：“儿子这就去见过?殿下，您二位休息！”

说着立即对着父母行了礼，转头大步离开了，留下谢希年和赵氏面面相觑。

*

谢泽辉一路小跑着进了正院要求见皇太女，却被侍卫告知?她不在院中，此时正在花园中散步，于是压根不让他进去，他心中着急也?没?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花园。

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自然很是熟悉，当他很快找到殷宪时，却发现歪打正着，自己?要见的人就在皇太女身边。

姜妱一只手牵着殷宴，一只手被殷宪紧紧的挽着，三人顺着花园的小路散步。

殷宪正给她讲现在帝都中的形势，各个世家现在大多剩了些什么?人还盘踞在朝堂上，朝堂上各部诸曹的长官分别是什么?人，哪些是殷溶的心腹，哪些有?能力，哪些又是半瓶子水的草包，还有?秦宫中又有?哪些人。

讲到这里的时候，殷宪格外?注意措辞：“现在前朝和后廷完全分开了，椒房殿以北才算做后宫，当年您……之后，阿爹有?一段时间……怎么?说呢，就不太理智，死了一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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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姜妱疑惑道：“人还可以用‘点’来?量化么?？”

殷宪咳了一声：“总之就是死了几个人，之后朝中有?不少人觉得您不在了就有?利可图，又是跪宗庙又是请愿，一定要阿爹立后纳妃，阿爹还没?说什么?，他们自己?就为了皇后和新妃的人选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最后……”

她看?了姜妱一点，有?点害怕她生气，但姜妱对于殷溶十分了解，知?道他向来?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直言问道：“他都纳了？”

殷宪见姜妱语气平静，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不由得想?到当初在山寨中，她对晋帝的妃嫔也?看?的很淡，仿佛是个天生不会嫉妒的人。

她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但是还没?等他们做些自家女儿多生些皇子的美?梦，后宫就被和前边分开了。”

“分开了？”姜妱道：“不是本来?就是分开的么?？”

“不是。”殷宪将?两只手指尖对着指尖交叠起来?，让胳膊在胸前形成?一个屏障：“是新建了宫墙，彻底把前后分隔开了……总之现在那边和您在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最好离得远些，里面乱得很，就像……”

她斟酌了一下，才想?到了合适的比喻：“就像个斗兽场一样，全然没?有?规矩，阿爹都不许我打听?里面的事。”

姜妱的眉心拧起了一道线，她一下记起了当时听?到过?的传闻，连丝萝在晋宫中都听?说秦国宫廷乱象横生，她当时只以为那是因为换了新主人所以争斗多了起来?，但是听?殷宪的意思，里面的情形远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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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细问问，但是远处走来?的人却让她没?有?来?得及张口。

谢泽辉身材高挑挺拔，一举一动都有?自然而然极致的优雅，此时即便脚步略急也?不损这种翩翩儒雅的风度，他自远处走进，姜妱只觉这人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带着一种相当强烈的即视感。

她在一瞬间，险些认错人。

直到谢泽辉站在两人面前，先?是定定的看?了发怔的姜妱一眼，然后对着殷宪行礼，姜妱都没?有?从那种心惊中回过?神来?。

而谢泽辉并没?再敢看?她，而是一边平复疾走带来?的喘息，一边有?些无礼的质问道：“殿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换了别人因为别的事这么?跟自己?说话，殷宪早就把人绑下去赏几板子了，但是此时特?殊的人和场景让她产生了一点混乱感，犹疑了片刻，才用不那么?理直气壮的语气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去问他好了。”

一句话把谢泽辉堵得严严实实，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姜妱。

姜妱还处在一种震惊和怀疑交错的状态中，看?谢泽辉的目光便带着些许探究，下意思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对方的五官。

她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之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把方才抱着自己?的腿一动不动在发呆的儿子交到女儿手里：“去跟姐姐玩一会儿。”

说着她对正转动眼珠的殷宪道：“殿下，谢郎似乎是有?话要说……”

谢泽辉愣了一下，刚要制止，便见皇太女在迟疑了很短时间之后，竟点了点头，当真带着小皇子走到了一旁，示意他们可以单独谈话。

谢泽辉极度震惊，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直到姜妱出言提醒，他才表情复杂道：“我知?道你对殿下有?救命之恩，她亲近你也?是应当的，但是……这未免也?太亲近了吧……”

姜妱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道：“殿下善解人意，你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究竟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谢泽辉觉得殷宪和“善解人意”这四个字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是他顾不上理论这个，马上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陛下要拿你当人质么?……这、这不应该啊……”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错觉，姜妱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担忧，她停顿了一下，才道：“营地着火，秦帝顺手救了我……之后可能是觉得有?利可图，便带着我一起回来?了，至于是不是人质……这仗还没?打起来?，往后的事谁知?道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泽辉没?有?任何怀疑便信了她的话，之后来?来?回回的踱步，脑中不停的思索，他又道：“那你自己?呢？就这么?跟着来?了秦国，你不想?回去么?？”

姜妱不动声色道：“难道我的想?法能起到什么?作用么?？”

这就是说她确实不是自愿跟来?的那是当然，人家好好的皇后做着，怎么?会情愿被这么?悄悄的远走他国？

谢泽辉第一个念头是怎么?让她回去，但是再一想?晋国现在的情势，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想?回去？你知?道一国皇后被掳走，即便是平安回去，面对的会是什么?局势么?？之前山寨的事就已经很侥幸了，再来?一次，怕是真的危险。”

他的态度是关心而急切的，在永安城中的那些隐约的敌意被拨开之后，露出的竟然这样莫名却似乎理所当然的善意。

这次不同于发现许致对自己?有?好感的感觉，姜妱能清晰的分辨出这两者的不同，谢泽辉的对自己?的关切没?有?引来?她一丝一毫的警惕。

第 103 章

其实姜妱在小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敏感, 她收到?了太多的赞美和善意?，似乎人?人?都对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抱有单纯不掺杂质的喜爱，当她长成少女时, 也理所当然的把所有的喜欢归于一类。

爱就是爱，讨厌就是讨厌, 喜欢和厌恶里没有细致的分类。她顶多会把曹无恙细分出?来, 把他的感情归结到情爱那一边。

直到?被强召进宫, 殷泽的“喜欢”才让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喜欢也可以伴随着一些负面的东西。

情/欲、独占、控制、嫉妒甚至杀戮。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似乎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

原来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目光是这样?的，原来这个人?喜欢自己，原来那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是带着欲/望的。

她头一次察觉到?美丽的脸会招来什么样?的感情, 她惧怕这样?的感情，并对此避之不及，当发现原来一直被自己视作?弟弟的殷溶竟然也是如此时, 那种感觉, 真的让人?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