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腕很细,相较于他宽大的手掌来说更是不值一提,殷溶握着她冰凉的手腕,竟然?觉得手里空空荡荡的,像是握着一团薄云,毫无存在感。
姜妱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将手抽出?来,很轻易,因为殷溶握得不算紧,他没来得及合拢手指,掌心中?的手腕便已经抽离了开来。
两人气氛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姜妱几乎能感觉到不远处那些好奇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屈膝行了礼,再一次道谢:“多?谢……”
殷溶“嗯”了一声,却又?一次停住了,姜妱只觉得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只得又?道:“……您先请吧。”
这是提醒他该走了,殷溶默默地点了点头?,腿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一点也没有动,姜妱觉得自己心头?的不安达到了极点,就在她受不了要先离开时,殷溶这才终于动了,他率先往回走去,姜妱心下?一松,特地放缓了脚步,慢慢的跟着他。
但是谁能想到殷溶那么长的腿,竟然?比姜妱走的还慢,走到快要到门口时,姜妱几乎要跟他并肩了。
殷宪还在庙内,她看到两人一同进来,当?即眼前一亮:“你们……刚才在一起么?”
姜妱并不清楚她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些什么,她走了过去实话?道:“方才没看清路,险些摔跤,多?亏陛下?施以援手,扶了我一下?。”
殷宪先是拉着她确定她没有受伤,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话?里的意思,视线不由得有些疑惑的转向了父亲。
但是殷溶没说什么,只是道:“早些去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殷宪“哦”了一声,心底却仍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正皱着眉头?思考,姜妱就拉着她往内室走,殷宪连忙停住:“那是给您布置的。”
姜妱拽着她脚步不停,口吻自然?道:“说什么胡话?呢,你还有伤呢,怎么能不好好休息。”
殷宪回头?看了眼仍停留在原地,也正望向这边的父亲,她与殷溶视线相对?,只从父亲的眼睛里读出?了沉默,别的都是看不懂的东西。
她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被?姜妱拉着走了进去,又?被?按着躺在了稻草铺成的床榻上,这个床板不宽,睡两个人就会很挤,姜妱本打算在旁边凑合一晚,但是殷宪拉着她死活不撒手,她没法子?只得脱了鞋子?,在殷宪身边躺下?。
真的是挤得很,这样两个人都睡不好,姜妱刚要起身,怀里就钻进来一个人,
原来是这孩子?挤过来枕着她的一条胳膊,整个身躯窝在了她怀里,这样一来就省下?了很大的空间?,倒是宽敞起来了。
但是这未免有些太亲昵了,即便这是亲女儿,姜妱仍然?不太习惯,她刚要说什么,就听殷宪可怜兮兮地道:“娘娘,我好冷。”
姜妱的动作一顿,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她到底没再说要起来的话?,而是伸长手将当?做被?子?的衣物往上拉了拉,盖住了殷宪的肩膀和脖子?:“好了,睡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殷宪不想睡,她压着声音轻声问:“刚才我阿爹跟您说什么了?”
姜妱先是睁大了眼睛,才道:“什么也没说……你父亲怎么会随便跟旁人说话?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殷宪立即道:“他更加不会随便扶别人。”
姜妱愣了一下?,随即好笑?道:“你怎么这么说?他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是还不至于随手扶一下?这种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做。”
殷宪撇了撇嘴,嘟囔道:“那可说不准……”
“什么?”姜妱没听清,便追问道。
殷宪即便是心里腹诽,也不想让殷溶在姜妱心里本就不太美?好的形象雪上加霜,只得道:“……没什么。”
她心里回忆着殷溶之前盘问她的话?,心里多?少有些没底不会吧?这怎么可能猜的出?来?
殷宪知道自己父亲一直捣鼓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她更清楚殷溶实际上并不算是个笃信鬼神的人,他会保存母亲的尸身不许下?葬,会召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日夜不停的招魂,但那其实更多?是寻求一种心理上的慰藉,仿佛一天不放弃,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就不会真正离开。
可是母亲的尸身就那么封在冰棺中?摆在眼前,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经离世的事实。
事实上,世上任何一个还有些理智的人都不会指望人死复生,特别是还是在千里之外,别人的身体里复生。
她若不是阴差阳错的抓到了不少板上钉钉的破绽和证据,她也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可是……殷宪不停的回忆从相遇开始殷溶的举止和神情,又?觉得越想也不对?。
她悄悄抬头?看了看已经阖上眼睛准备入睡的姜妱,心情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父亲的古怪。
就在这样的纠结里,殷宪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妱就已经醒了,她被?殷宪枕着胳膊紧紧抱着睡了一夜,只觉得半边身体的都是麻木的,叫醒女儿之后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缓解了不适。
之后他们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就又?继续开始赶路,往滢江上游赶去。
这里离永和城还有很长一段路,姜妱本以为以他们的速度,可能还要一两天才能回去,结果就在这天上午,就有一队人和他们相遇了。
“臣谢泽辉叩见陛下?,请陛下?降罪。”
姜妱听到这声音,立即将车窗推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果然?见到之前见过跟在殷宪身边的侍从谢泽辉,他带了不少人,应该是在沿江搜寻,此时正跪在殷溶面前请罪。
殷宪也看到他了,她跳下?马车向前走了几步站着父亲身边。
谢泽辉见到殷宪活蹦乱跳的既没缺胳膊也没缺腿,这才把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半,毕竟他是亲眼看到殷宪坠江后中?箭的,那种伤势又?被?滚滚的江水淹没,其实生还的几率并不比遇难大,所以一路他都在担心找不到她,或者只找到尸体,到时候他就只得以死谢罪了:
“见过太女殿下?……您平安无事,真是上天庇佑。”
一半的心放下?了,另一半却还悬在半空中?,谢泽辉一边跟殷宪行礼,口中?有些敷衍的说了几句话?,眼睛就克制不住的四处扫视着,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之后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他心中?情绪复杂,嘴也有点颤抖,想了好半天才忍不住试探道:“您、您就一个人么?”
殷宪看着他有些惨淡的神情,这才想起了这中?间?还有一段这样的关系,她往身后的马车指了指:“在后边呢,你……要去看看么?”
谢泽辉的心弦猛地一松,这才发现自己身后都是冷汗,这时候放松下?来,立即觉得情绪也不复杂了,心头?也不紧了,背也不弯了,他挺直了脊背,用有些冷淡的声音道:“您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殷宪挑了挑眉,完全不想再劝些什么,她干嘛多?管别人的闲事,最好姜妱除了自己一家人谁也不理才好呢。
而殷溶则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时想到了之前忽略的事,他眸色沉沉,又?发现了或许可以解惑的人。
第 84 章
一行人并没有因为与谢泽辉的汇合而?停下?, 他们马不停蹄的继续往西走,路上果然?又遇上了好几拨人,有秦国?的也有晋国?的, 但是无论?是哪方的人,第一反应都不是庆幸姜妱和殷宪的生还, 而?是在震惊于殷溶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