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随便一个小货郎的货担子里就能?看到的东西,被拿来充当从关?南带来给?她的礼,不知是敷衍, 还是羞辱。

沈宜棠对此有心理?准备, 宋蓁忧心的眼神投来, 她冲她笑笑,大大方方地拿起通草花, 簪到髻上。

沈执柔过问了几句沈宣这半年?在大理?寺经手的案子,又叫沈宴挑出近日做的文章, 晚上送到他书房去。

沈宴唯唯应下。

沈执柔对小腹隆起的宋蓁道:“你怀着身孕,操劳家事, 十分辛苦。力?有不逮之处,不必勉强。”

“都?是分内事, 谈何辛苦。”宋蓁谦辞回应,看时机正好?,便将晏元昭求娶沈宜棠的事娓娓道给?公公听?。

沈执柔的眉头一皱再皱,等?到宋蓁说完,额上几条青筋迸出来,隐隐地跳。

“晏家小子是认真的?”他身子前倾,嘶声问道。

“是,他亲自来府表明的态度。”

“他说要娶她?”沈执柔手向末座的沈宜棠一指,眼里盛满不可思议。

沈宜棠埋着头,径以左鬓上硕大的紫色通草花对着他的手。

“就是小妹宜棠。”这回是沈宣回答。

沈执柔重重地哼了一声,张嘴说了什么,没有出声。沈宜棠余光看着口型,说的像是“荒唐”。

宋蓁婉声提醒,“因着晏御史?表露了结亲之意?,媳妇便没将宜棠庚帖寄到云沂林家,想等?您回来做决定。”

“有什么决定好?做?”沈执柔沉声道,“老夫与人立下婚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诺千金,岂能?更改!”

一时满堂皆静,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您的意?思是,仍然让宜棠嫁到关?南?”宋蓁小心翼翼地问。

“不错。”

堂上一片沉默,落针可闻。

沈宜棠咬着牙,心里大骂沈执柔迂腐顽固。

宋蓁揪紧帕子,不知如何答话,阿瑾和阿瑜听?不懂,疑惑地看着母亲,她便让奶娘把两个小姑娘带下去了。

“父亲三思,”沈宣急急忙忙地道,“只是立下字约,还没过礼,完全可以拿八字不合为由退婚,算不上背约。宜棠有幸被公主府看上,要是还坚持关?南林家,实在是可惜啊。”

沈执柔眯起眼,“不算背约?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老夫到云沂县的河堤上巡视,突然一阵大水来,将堤坝冲溃了一个口子,要不是林县令牢牢护住老夫,今日你便见?不到为父了!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老夫将她嫁过去,都?觉得不足以偿此恩德,为了攀公主府的高枝而背信弃义,老夫不屑为之!”

沈执柔的声音由低到高,气势雄壮。

沈宣额上冒出汗,勉强道:“林县令救了父亲的命,儿子对他感激不尽。只是父亲要报恩,未尝没有别的法子,等?来年?吏部考课官员,父亲为他说几句话,让他到好?一些的县州为官”

“住嘴!”

沈执柔动了怒,“林县令为政好?坏,是升是贬,自有吏部考评。老夫一生不偏不倚,不会?做这种徇私的事。”

沈宣不太理?解,“父亲提携后辈,如何算得上徇私……何况林县令协助父亲治水有功,按理?也该升迁,父亲帮他一把,是佳话啊。”

沈执柔冷哼一声,直直盯着沈宣,“你口口声声要替她改易婚约,可是你贪慕公主府的权势,失去本心?”

威压之下,沈宣额汗涔涔,“儿子没有半分贪慕公主府之意?,只是为了宜棠着想,她与晏御史?两情?相?悦,嫁给?他远好?过嫁到关?南。”

沈执柔听?到两情?相?悦这个字眼,忽地冷冷看了沈宜棠一眼。

“而且晏御史?是清流直臣,您一向也欣赏他……”宋蓁不断给沈宣使眼色,沈宣装作不见?,仍苦心劝着。

“谁说老夫欣赏他?长公主豪奢骄纵,晏家的小子狂妄自大,我们沈家不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沈执柔大动肝火,沈宣终于败下阵来,垂头不语。

沈宴更是早在被父亲问询文章时就缩下脑袋装鸵鸟,盯着乌木案几上一道开裂的缝发呆。

今日沈家人给?沈执柔接风洗尘,还想着抛出这件喜事让他高兴,却不料弄成这种尴尬样子。谁也没想到沈执柔不仅不赞同改婚,还勃然动怒。宋蓁惯通人情?,熟于世故,面对这种场景都不知该如何打圆场。

堂上再次安静下来,沈执柔沉着脸,端起茶饮了一口。

茶味清且淡,其味隽永,回味有余甘,比往常府上供的茶都好喝,沈执柔不由连饮两盏。

他恢复平静,刚要开口,忽听?一道幽幽女声从门口传来。

“父亲,若是公主府执意要娶,您也毫不动摇么?”

沈执柔猛地看向说话的人。

簪着紫花的女郎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眼里闪着执著的光芒。

沈执柔冷冷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这竟然是沈执柔和他多年?未见?的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真正的沈宜棠泉下有知,怕不是会?气活回来。

沈宜棠忍住嘲讽,坚持道:“事关?女儿终身幸福,女儿不能?装聋作哑,任由父亲摆布。”

“阿棠!”沈宣喝止道,“不能?这么对父亲说话。”

沈执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一介女子插嘴的道理??方才我们议论时你就应该主动避到房外,不闻不听?。你来府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些规矩都?没学会?么?大郎媳妇,你怎么教的她?”

宋蓁低眉,“父亲消气,是我没教好?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