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阿棠毫不怕生地打招呼。
“嫂嫂好。”羽啜绽出微笑,胡子微微地抖,“元昭,你好眼光。”
阿棠被这句敞亮的?嫂嫂惊得眉毛一跳,顾盼四望,装作看风景。
“多谢。”晏元昭笑道,“我刚来,就见到你了。坐了大半天的?马车,腿脚都酸麻了,请你稍等一会?儿,我们畅快跑会?儿马,便去?找你。”
“没问?题,我的?帐篷就在?那边。”羽啜手往东指了指,“最大最显眼的?就是。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还早,我要去?催一催我的?人,赶紧准备招待你们。”
羽啜说完,打马而?去?,矫健身影一晃即逝。
阿棠喃喃道:“他作铁鹘打扮,又有一个铁鹘名字,怎么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而?且羽啜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似曾相识呢?”
晏元昭微笑看她。
“我想起来了!”阿棠忽地大叫,“他是铁鹘大王子,就是岑义供出来的?和他交易兵器的?人!”
“夫人聪慧。”晏元昭温声道。
第100章 帐中旧
对于岑义的供述, 晏元昭并不相信。
他想当面见一见铁鹘大王子羽啜。
然而他身为河东巡察使、大周的御史中丞,与异族王子会?见,恐有些不方便, 被有心人知道, 还会?带来麻烦, 而向皇帝上表请示, 显然又太费周章。
于是晏元昭写了亲笔信, 交给?齐烈将军, 请他遣人递至铁鹘。齐烈常年驻守边境,对铁鹘可?谓十分熟悉, 派出的信使顺利见到了大王子,并带了回信到庆州。
从而有了今天双方约定地点?的微服会?面。
虽然, 在阿棠看来, 倒像是两个老朋友久别?重逢。
“你为什么相信这?个大王子没干坏事?而且你好像还和他有私交?”她好奇问道。
“羽啜的母亲是和亲到铁鹘的永安公主,公主也是铁鹘现任可?汗唯一的可?敦。据说夫妻恩爱,公主劝说可?汗推行了不少汉化?政策,大王子也很孺慕中原文化?。”
“几年前?, 羽啜亲自带领铁鹘使团来钟京觐见陛下, 我?当时负责接待使团, 因?而与羽啜熟识。”
也因?此,晏元昭派出去的信使才能短时间内将信送至羽啜手上羽啜从前?告诉过晏元昭能快速联络到他的方式, 只不过晏元昭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贪墨兵器的事件而再次与友人相见。
“以我?对羽啜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事。岑义恐怕是栽赃陷害大王子, 将这?一滩浑水搅得更浑。”晏元昭道。
“原来如此。所以你想问一问他,接手兵器的铁鹘商队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接待外族使团不都是鸿胪寺的活吗?你是御史,八竿子打不着, 为什么让你去接待?”
“那自然是因?为家?学渊源。”陆子尧笑道。
“家?学?”
“元昭父亲当年出使铁鹘,主持和谈,折冲樽俎,立了大功。做父亲的和铁鹘打过交道,做儿子的当然也继承了这?个本事。”
“啊,原来和铁鹘和谈的是你阿爹呀。”阿棠惊讶道。
在将近三十年前?的铁鹘与大周一战中,虽然裴将军大挫铁鹘骑兵,但优势并不大,铁鹘不肯轻易退去,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大周派出使臣议和。据说使臣在和议中纵横捭阖,刚柔并济,逼得对方哑口无言,再无任何气焰,俯首向大周称臣,朝廷提出的条件,也全部答应。
来之不易的和平,七分归功于骁勇善战的裴将军,余下三分则要分给?使臣。
不过阿棠小时候在听这?段故事的时候,兴趣全着落在惊心动魄的战役上,从没关心过和谈的部分,因?而完全不知使臣是谁。
“可?令尊不是在大理寺做刑狱官吗?怎么主持起和谈来了?”她问。
“家?父是自请前?去和谈的。”晏元昭道。
“小丫头,你看元昭样样都行,就知道他父亲什么样,能言善辩,临危不惧,整个大周再没几个比他更适合谈判的人了!”
晏元昭笑笑,“家?父惊才绝艳,我?弗如远甚。父亲书?房留下很多铁鹘的资料,我?少时常翻看,对铁鹘的了解比旁人多一些,鸿胪寺常来请教我?,一来二去,我?就与使团亲近了。”
“你也太能干了。”阿棠嘀咕道,“没想到我?这?趟借你的光,还能见到铁鹘王子。”
她骑马的兴致登时飘到九霄云外,只想再好生瞧瞧这?位能和晏元昭做朋友的胡族王子。
三人进?了王子行帐。
临时搭就的帐子宽敞整洁,羽啜备了铁鹘的好酒好菜招待,鲜浓的奶香与肉香酒香交织,令人馋虫大动。食案旁铺了羊皮软垫,跪坐在上头,软乎乎的很舒服。
阿棠仔细打量羽啜,相貌虽有些粗犷,气质却温和,应当不是坏人。
帐里除了羽啜本人和两位侍女,还有一位贵妇人笑迎他们?。她面容温婉,和羽啜有几分肖似,穿着深栗色长?袍,挽了汉人的发?髻,前?额缀着一块浓绿宝石。
这?块宝石能值千金,阿棠想。
晏元昭最先反应过来,“元昭见过永安公主,想不到有幸能见到您。”
“离开故土日久,我?也想见见汉人,我?听羽啜说了你的事,便跟着来了。”铁鹘可?敦、周朝的永安公主声音慈和温润,她边说边端详晏元昭,“我?离开钟京时,你才两岁,我?还抱过你,现在你已长?这?么大了,样貌和你父亲一样出众。”
“公主谬赞。”晏元昭笑道。
“听羽啜说,你性子也很好,现在看来,确实不错。没随了你母亲,是好事。明昌过得可?好?”
阿棠心里暗笑,晏元昭和长公主的性子的确是截然不同。听说当年长?公主和许多贵女不睦,不知这位直言不讳的永安公主是不是其中一员。
晏元昭从容道:“母亲身体康健,您远嫁塞外,她对您很是想念,常常提起当年和您一起交游的情景。”
永安公主笑着摇摇头,“那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目光浅浅滑到陆子尧脸上,后者朝她颔首,“公主殿下,在下陆子尧。”
“我记得你。”公主顿了顿,“你是阿微姊姊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