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点点头。
“十有八九。”晏元昭道,“他们的目的已经?暴露,使手段没什么用了,只剩下这条最直截了当也?最有效的路。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敢杀我,让我受伤到难以行路的程度,就够了。”
“有道理,除去杀千娇姐,他们行事风格还挺含蓄的,估计不敢要你的命。你官做这么大?,还是皇亲国戚,杀你要折好?多福禄寿,下辈子定难投好?胎......”
晏元昭咳了一声打断她,“明日去裕州,会途径一条狭窄的夹山横谷,如?果他们想在?路上袭击我,那里就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那我们怎么办?绕路避开他们?还是说?,我们先?下手为强”她说?到这里犹豫了,随后压下心头的不忍,继续道,“云岫也?住在?这家客栈,当然她被我撞见后出于?谨慎,可能走了,但派侍卫找,说?不定能抓到她......”
“不,让她行动。”晏元昭声音干脆,“我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与其一直防备他们下手,不如?将计就计,制造一个假象。”
阿棠眼?睛一下子亮了。
晏元昭计划他与手下一名体形相仿的侍卫互换身份,侍卫扮作?他乘坐马车,如?果遇伏,便假装不敌受伤。巡察使负伤,队伍自然无法再上路,而他趁机脱身,秘密前往庆州。
“明白了,这名侍卫是你的替身,代替你卧床养伤,让云岫以为巡察使一直待在?陵州。”阿棠认真分析,“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你的手下也?要留在?陵州,你就只能孤身一人赴庆州了。”
“谁说?我一个人去?”晏元昭看着她。
阿棠一愣,旋即会意,“你要带着我?”
“你不是说?要助我缉凶?”
阿棠眼?睛又亮一圈,“那事成后,你可以放了我,是不是?”
“我会考虑。”
阿棠觉得这已算得上是半句准话,想了想,道:“那我顺着云岫的意思,趁机逃跑,之后我再与你汇合。这样我就可以合理地消失,不和你的侍卫们待一起了。”
“你可不要真跑了。”晏元昭冷不丁道。
“我体内的毒都还没解呢,哪敢跑。云岫要帮我跑,我还不是都告诉你了。”
晏元昭一默,道:“你当时给她发了誓,现在?却来告诉我,不怕应誓吗?”
“不怕。”阿棠笑道,“我早和老天爷说?了,只有带名字发誓才算数,其他都是我浑说?的,叫他别信。我从小到大?都不知瞎发过多少毒誓了,一个都没应过,老天爷配合我呢。”
女郎脸上漾着盈盈的笑?意,轻轻地荡到晏元昭眼?底。他一瞬间忘记庆州,忘记刺杀,忘记计划,竟不由自主地凝眸看她。
阿棠琢磨出什么来,“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不带侍卫,微服去庆州?”
晏元昭敛了目光,简单颔首,“对手耳目不少,人多太显眼?,容易被盯上。”
他低调而不隐蔽地行路,选择宿在?客店,也?有想诱敌人出手的意图在?。
之后敲定了计划细节,见到要扮作?晏元昭的侍卫梁臣时,阿棠吃了一惊,那侍卫不仅体形与他相似,面部五官竟也?有三分相像。她用膏粉帮他易容后,三分升至七分,只要不和晏元昭本尊站在?一起,很容易把?不是特别熟悉晏元昭长相的人骗过去。
“给主子配一名长相相似的暗卫以作?替身,是天家的惯常做法。这是母亲的手笔。”侍卫走后,晏元昭解释道。
提及长公主,阿棠不接话了。
晏元昭没察觉到她的愧疚,忽道:“梁臣身手不错,他和你待在?马车里,会保护你,我也?会……”他顿了顿,“总之,不用担心被敌人失手误伤。”
“没事,我也?有点功夫在?身上,自保够了。而且我运气一向很好?,不怕他们。”阿棠笑?道。
次日果真在?飞鹰道遇伏击,诸人按计划行事,假晏元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马车里。马车被毁后,山雨帮了大?忙,他又头顶斗笠,刀光剑影里实难被人察觉异样,就是云岫也?不疑有他。当然,更没有人注意到卫队里那个其貌不扬的高个子侍卫。
阿棠成功逃脱,与晏元昭的约定在?离裕州西城门最近的客栈见面,她没想到他来这么快,她睡了一夜,还困着,身上酸痛也?未消,他看起来精神倒很好?,面容平静,衣襟干燥,看不出纵马驰奔过几个时辰。
她佩服他这一点,任何时候都能保持优雅体面,除了某几个时刻,生气的时候,还有......
对于?她的发问,晏元昭沉着嗓子答了一声“嗯”,把?阿棠飘飞的思绪聚了回来。
她眼?巴巴地瞅他,希望他能多说?一点。
“梁臣挨了两刀后,刺客撤退,他没大?碍,还有几个侍卫受了轻伤。”晏元昭言简意赅。
“我准备的鸡血袋他用了吗?”
“......用了。”
梁臣袍子里头穿了晏元昭给他的金丝软甲,阿棠不放心,小聪明上来,给他塞了血袋,让他受伤后捏爆血袋,假装伤重大?失血,唬住敌人。
晏元昭不愿回想昨日那景象,血袋效果很好?,梁臣成了一条血人,把?刺客唬得都有些慌,急急地遁走了。
之后队伍调头,到最近的一家镇子安顿包扎伤口?。等过两日,就会以此地缺医少药为由返回陵州城,住进?刺史府安心养伤。至于?曲岱会如?何想,不在?晏元昭的考虑范围内。
让侍卫留在?陵州,查一查会仙楼也?好?。
晏元昭布置好?一切,稍易形容,趁夜色快马赶到裕州,城门刚开就进?来了。
他心里还是不踏实,怕她乱来,真的不顾一切地跑了。直到潜入房间,看她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才舒了口?气。
随后又觉不痛快,这个小骗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安心呼呼大?睡吗!
晏元昭心里所想,阿棠半点不知?道,她看他不打算多说?,知?道应是没有意外发生,从枕边摸了把?小梳子慢悠悠地梳头发。
晏元昭的目光随着她动作?寸寸下落,径直滑到她摊在?榻上的裸足。阿棠敏锐察觉,脚一缩,滑进?被里。
晏元昭转向榻旁的屏风,“你挂着这种东西,是不把?我当男人么?”
绘着花鸟的木屏上,悬了一根绳,绳上颤巍巍地吊着一条月事带。
“嗯?”阿棠一愣,“我洗完总要找地方晾嘛。”
她觉得他这话好?笑?,他说?她不把?他当男人,他又何曾把?她当过女人?强迫她与他共处一室,她换衣裳他也?不避,掀她被子、等闲非礼她的人是他,动不动指责她不检点的也?是他。
可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