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点燃烛火，暖黄光晕落在十公主酡红的脸上，映得那双哭肿的眼睛愈发楚楚可怜。

萧怀柔猛地坐直身子，酒盏险些脱手：“九皇兄，你怎么来了？”

萧行舟弯腰拾起簪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牡丹纹：“听闻皇妹想通了，不嫁裴度了？”

他将簪子轻轻别回她发间，看似亲昵的动作却带着几分试探。

酒意上涌，萧怀柔苦笑着又灌下一口酒，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他宁愿辞官都不愿娶我，我又何必强求？”

她望着窗外雨幕，眼神渐渐空洞，“大魏的裴侍郎，若是因为公主逼婚丢了前程，明日言官就该上奏弹劾我了，即使父皇护着我，可也也挡不住悠悠众口啊，只会连累父皇被世人指摘公私不分，何况，我也不想裴度丢了前程。”

萧行舟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那你就这么放弃了？看着心爱的人与旁人琴瑟和鸣？怀柔，从小你就是个固执的性子，想要什么就要得到，怎的如今转性了？”

“够了！”萧怀柔猛地甩开他的手，酒盏“砰”地砸在地上。

她踉跄着站起身，发间珠翠叮咚作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在意的从来不是我的幸福，而是不想让颜锦书嫁给裴度，太子皇兄都告诉我了，如果裴度抗旨真丢了官职，你就会立马安排自己的人上位，你只是在利用我！你想一石二鸟！”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萧行舟的瞳孔微微收缩，旋即恢复如常：“皇妹，你醉了。”

“我没醉！”怀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胭脂晕染在脸颊，像极了破碎的桃花，“皇兄，我和你不一样，我爱裴度，我的爱不会掺杂算计，不像你……妹妹劝你一句，不要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爱一个人若得不到，就该成全。”

她伸手去够酒壶，却被萧行舟一把夺过。

“成全？”萧行舟冷笑，将酒壶重重掷在地上，瓷片飞溅，“若真有这般洒脱，你又何必在此借酒消愁？爱一个人，就该不择手段抢过来，旁人给的幸福，怎及自己亲手护着安心？”

“亲手护着？哈。”怀柔突然安静下来，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皇兄，你真的觉得你护得住颜锦书吗？你对她连信任没有，听闻三年前她被指认下毒害陆清欢，你是怎么做的？你直接信了。你说你爱她，你要护她，可你真的爱她吗？真的护过她吗？皇兄，我真看不懂你的爱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她颜锦书和裴度相比，满心满眼都是裴度，你若一意孤行，不会有好结果的。”

“住口！”萧行舟猛地转身，广袖扫落案上酒杯，“我的事，还轮不到皇妹来评论。”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癫狂，“我定会让锦书回到我身边，她本该是我的……”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踏出殿门。

雨丝打在他清俊的脸上，却浇不灭眼底翻涌的偏执。

远处宫墙蜿蜒如龙，他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只要他成了皇帝，只要他握住那至高无上的权柄，锦书终究会回到他身边。

那时，他会封她为皇后，日日夜夜相伴，她的心迟早会回到他身上！

第121章 贵命

云记酒楼二楼的雕花窗棂半开着，将夕阳的余晖筛成金粉洒在红漆地板上。

颜锦书刚掀开包厢的竹帘，便被一股熟悉的冷松香裹住。

裴度不知在此候了多久，手臂收紧时，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滚烫。

“锦书，没事了。”他将脸埋进她发间，声音带着喜悦，“十公主不再逼婚，陛下也松口了，我们能顺利成婚了，不会再有人介入。”

颜锦书愣了一瞬，随即反手环住他的腰。

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从袖中滑落，轻轻飘落在两人交叠的足边：“怎么回事？十公主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

裴度拉着她在雕花圆桌旁坐下，青瓷茶盏里的龙井还腾着热气。

他将宣室殿内的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说到十公主跪地求情时，微叹一声，“还好十公主没有执迷不悟。”

“十公主竟然会放弃，原以为她会纠缠到底。”颜锦书望着杯中游动的茶叶，眸光闪烁，“没想到最后却能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主动放手，看来她的确很喜欢你，不愿因一己之私耽误你。”

“怀柔公主本性不坏。”裴度握住她的手，拇指一下下抚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只是身为唯一的嫡公主，从小被捧在掌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免骄纵些，加上有人挑拨……”

“有人挑拨？是萧行舟吧！”颜锦书直呼其名。

裴度道：“我只是猜测。”

“除了他还能有谁？”颜锦书十分笃定，“我太了解他了，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当年他为了陆清欢，连我被诬陷都不闻不问，如今又怎会甘心看我嫁给旁人？”

裴度起身将她拢进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别想这些了，横竖都过去了，等成了亲，我天天陪在你身侧，谁也抢不走。”

颜锦书却不得不担心。

明明萧行舟没那么在意她，陆清欢在的时候更是各种偏袒，却偏偏表现得又很喜欢她，早就退婚了却不肯放手。

他是皇子，是唯一能与瑞王抗衡的存在，大魏将来的皇帝大概率不是他就是瑞王。

如果他真成了皇帝，很难不会针对配对，到时该如何是好……

裴度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担心，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安慰道，“别担心，天塌下来，我能顶着，我会保护好你。”

话是这么说，担忧却始终萦绕在颜锦书心头，消散不去。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裴度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指尖顺着她脊背缓缓游走，“锦书，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别的。”

颜锦书浑身一颤，红着脸挣扎：“裴度！你干什么，别……”

话音未落，便被他堵了回去。

带着龙井清香的吻落在唇角，辗转间，茶盏被碰倒，褐色的茶水在桌面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两人纠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才分开。

颜锦书低头整理着出现褶皱的衣裙，裴度伸手替她别好歪斜的簪子，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脸颊时，故意捏了一把：“下月我们就要成亲了，到时，总算不必戛然而止了。”

颜锦书的耳垂泛起樱桃般的红晕，抬眼嗔怪地剜他：“小裴大人，你可是国之栋梁，脑子里不装着民生大事，怎的日日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