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如此，善阳兵还是前仆后继地往城门下围拢过去，想要争分夺秒打开城门，就算快半炷香时间也是好的！

秦无疾默默观察片刻，朝身边别奏伸出手去：“弓箭给我。”

别奏惊愕：“将军？”

“快。”

别奏只得将弓箭递送上去，眼睁睁见他长腿一迈登上卸了牲口的辎重车，挽弓拉弦，正冲着城门方向。

秦无疾拇指扣弦，屏住气息。

透过箭簇对准敌人的霎那，他耳中的风声倏忽一静。

“对弓手来说，越危险的时候心越静。”

曾几何时，燕水口外小松山。

那头发乱糟糟的小队正又完成了一次破坏军纪的偷猎，他身穿破旧红袄，手上拎着漆黑的角弓，盘膝坐在树下同秦无疾说闲话。

“你嫌风声大，林子吵，那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你心燥。”

“等你什么时候心静下来，别说这破树林子，再大的风声都入不了你的耳。你别不信我，你要能在这山窝窝里多活些日子，自然有体会到的一天。”

“如果耳边风声空了，你还拿不准几时松弦，就在心里数三个数。”

吕队正笑眯眯地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朝正在烤兔子的秦无疾晃了晃。

“三、二”

秦无疾身披银甲，踏立在辎重车上，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修长粗糙的手指松开弓弦，长箭在一霎那刺入寂静的长风，刺穿那七尺蛮人的脸颊。

蛮人发出凄厉的叫喊，大手死死捂住鲜血淋漓的面孔，善阳兵趁此机会蜂拥而上，将那山峦一样的壮汉挤压在地。

一眨眼的功夫，城门轴承十步之内乱作一团！

“将军小心！”别奏厉声道。

秦无疾这一箭太过引人注目，别奏带着数名善阳士兵在他四周护法，成小盾阵，手持横刀长枪，接连替他挡下了无数明刀暗箭，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秦无疾一个翻身下了粮车，躲闪的霎那，方才落脚的砂土袋上便簌簌斜插了几只长箭。

翻身之后又有敌袭，应接不暇。

秦无疾反手丢了长弓，题麟刀寒光出鞘，抵住了面前弯刀刀锋。

他与铁盔下一双透绿的怒目对视，眼神却动也不动，幽潭似的。那蛮子忌惮着他的眼神，却不料他刀锋一错，贴着弯刀斜劈而下。

那蛮子再回过神来，三根手指已经离了体，血喷如泉，痛苦的嚎叫堵在舌底，未及出声，喉管便断了大半截，横着灌进了风。

秦无疾踏尸而过，头也不回地对别奏道：“往前。”

“是！”

别奏话音未落，百步之外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秦无疾抬眼看向面前漆黑的城墙。

轴承终于动了，绳索落下。整整半个时辰的鏖战过后，小黑城城门终于破开一道狭窄的缝隙，而后缝隙愈来愈大，直至整扇城门彻底倒塌。

风声如浪，轰然灌入瓮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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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小黑城西城门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沦陷，胜利的天平正不容置疑地、急速向河东军一方倾倒。

等到吕迟从百里之外跑回来的时候，小黑城已经被打得四面漏风。

此时天还没亮。

吕迟在大风里吹了半晚上，脸颊冻得冷冰冰的，眼睫上、眉毛上，都冻起了一层碎冰，一挑起眉毛来，那层冰屑就亮晶晶地闪着光。

他看着河东兵将在城中清点俘虏，既惊讶又不甘心：“我都不在，你们这就打完了？”

“最先破的是西城！我们善阳兵拿了先登！半个时辰就打进瓮城了！”

来给他牵马的正是个善阳兵，蹭得灰头土脸，却喜不自胜，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将军！将军！你听我说！我们秦将军今天可是发了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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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疾刚从关朔的营帐中出来，身边围了不少下属，正往西城门方向去。

“营中已经开始清点，丁司户在盯着俘虏，郑牧监在统算战马。”

秦无疾颔首，步履不停：“找些识文断字的将士去帮忙，一个时辰之后，务必将文书送到我手上。”

别奏应道：“遵命。”

秦无疾欲再开口，就听不远处声音传来：“听说今晚有人开弓啦？”

秦无疾猛地停了脚步，往声音来处看去，视线正正好好地撞进一双笑眯眯的琉璃眼当中。

吕迟朝他笑了笑，突然冲刺起来，二话不说往他身上窜。那阵仗大的，把秦无疾身边的别奏吓了一跳，呲溜呲溜往后躲了好几步，险些踩了纪天星的脚。

“你刚才不是问我，将军的臂力是怎么练出来的。”别奏身后，纪天星面无表情道，“大抵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只见那厢秦将军躲都没躲，还欠了欠身子，双手托住了吕将军的腿根儿，稳稳当当把人接在了怀里，俩人沉甸甸的铁甲撞在一起，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怕不是胸甲都要砸个坑窝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