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1 / 1)

彭子英满脸黑灰,一摸眉毛,果然烧掉了半截,他仍记挂着葬身火海的家当,捂着额头,又侥幸又难过,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坐,几个军卒赶忙七手八脚去扶他。

“哝。”吕迟把手里的木箱子颠了颠,递给秦无疾,笑出一口白牙,“人和东西都齐全着。”

秦无疾脸色铁青,仔仔细细看他一遍,靠近他,还没说出话,就迎上吕迟的手背。

吕迟两手都是烟灰,攥成拳头,故意往他脸颊上蹭了蹭,留下三道灰印子,把他话堵了回去:“我懒得哄你啊。”

秦无疾不说话了,垂着眼睛,目光牢牢攥着他,低声说了句抱歉。

说话间茅承望与陈宗石也带人过来了,看着面前一片火海,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闹出这么大阵仗,看来是有人嫌越王来得太早了。

程旸举目望向火场,冷冷朝身边人吩咐:“来人。”

“把‘闭门思过’的孙将军请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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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朔州城处处都在烧柴火木炭,夜里走水的情况层出不穷。

倘若今天这火烧得有成效,彭子英真的带着卷宗一起死在大火里头,赎铜一案兴许真的有翻盘的机会,连理由都不用另想

就说他打翻炭火不慎走水,大风过境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多好的一个深夜:秦无疾面见越王程旸,茅承望跟陈宗石秉烛叙旧,军狱忙着交接许满,朔州上下都着急应付提前到访的关城来客,各自有各自的忙碌。

彭子英宅邸周围的守卫几乎都被事先调离,连敲锣示警的夜人都提前打发走了,原本应该一切顺利,原本彭子英正该化作飞灰。

可惜万事俱备,唯独漏算了一个吕迟。

吕迟从大火中几进几出,身上沾满鲜血火灰,他换了身衣裳,接过州府侍从官捧上来的热巾擦了擦手脸,坐在秦无疾身边,斜睨被送上堂来的孙秉护。

自从许满落狱,孙秉护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他背着手站在堂中,面容有些憔悴,双眼通红,好似许久都没有好好休息,原本富态的脸颊也瘪了下去,比起初到朔州时道貌岸然的模样,如今足称得上落魄了。

秦无疾看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对他狼狈的模样兴味索然。

但孙秉护却并不这么想,他盯着秦无疾,又盯住他身边的吕迟,良久后冷笑起来:“……两位。我记在心里了。”

朱宣留下的活口受不得刑,挨上二十板就招了供:今夜行刺的人物并非府军,但皆是受了孙秉护的指示。

然而孙秉护对此矢口否认,甚至说秦无疾故意设下迷局贼喊做贼,总之怎么盘问都不松口,意志坚定得厉害,一群人跟他熬到天际泛白都毫无结果,程旸几乎发了怒,却暂且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收监,叫他往狱中待着去了。

但纵火之案他逃得开,赎铜之案却逃不开。

日出之时,秦无疾进了越王别院,在重兵把守之下见了许满一面。

“他向彭子英下手不成,下一个必定是你。”

秦无疾俯视他。

“你有官身,若能说服越王,此罪并不致死,倘若孙秉护这次出去安然无事,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许满低着头,脸色晦暗难明。

“考虑好了么。”秦无疾并不着急,淡然道。

“今日闲来无事,我可以多等你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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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迟双手抱胸,靠在院中红漆木柱上等着秦无疾出来。

“你有些本事。”

吕迟听见声音,朝门头瞥了一眼,便见程旸背着手,正跨过门槛走进来。吕迟不待见他,又知道不能得罪他,于是没吱声,把眼神转开了。

结果这劳什子王偏偏凑上来找不痛快,还跟他说话:“能在烈火之中全身而退,一人之身斩敌数十。这样的武功,就算在京城也是出类拔萃。”

吕迟掀起眼皮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昨日听秦无疾讲了这几个月的经过。”程旸答非所问,“朔州之乱,乱在人心。若非孙秉护承诺他们府军前程,又轻诺毁约,视人如草芥,两派人不会闹到今天地步。”

“但我不一样。”

“我比他说话管用的多,而且言出必行。”程旸定定看着他。“你当真不愿意入我麾下么?”

吕迟回看他。

两人相距不过几步之遥。

程旸的确很少见到昧勒,同所有中原人一样,离近了就忍不住观察他。现下苍穹透亮,吕迟就袒露在日光底下,双眼淡褐,眼底蓄着更浅的两汪绿水,显得瞳芯儿漆黑,睫毛又浓,比起肉体凡胎,更像什么山精野怪化成了人形。

程旸以为吕迟要思索片刻,却见他换了个姿势,这就要开口说话了。

越王礼贤下士,静静听着。

“你脑子有病。”吕迟当即道。

125 春来

◎等天气暖和了,都会越来越好的。◎

秦无疾与越王幕府主簿从关押许满的厢房中退出来, 就看见程旸脸色不好。

“二殿下。”他扫过在场诸人脸色,未曾多问,只是同程旸说:“许满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