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勾起了贼心。◎
裘衣不仅在朔州军中流行。
朔州军跟府军分明不对付, 可这添置裘衣的风气却绕过藩篱,渐渐传到了府军营中。
朔州是穷苦地方,裘衣都是老百姓自己摸索着做的, 要价便宜, 偶尔出现灰鼠皮、黄狼皮这些稀罕皮料, 竟然都卖不上什么价格, 换成金银去衡量, 能比京城便宜一半还多。
有便宜不占伤天害理。许多府军都愿意拿粮食换裘衣, 有些人只收料子,甚至想着之后倒手卖出去发一笔小财。
风气愈盛,甚至孙秉护也频频将兜售皮毛裘衣的人叫到眼前。
孙秉护出身名门,堂堂京城贵胄, 看过的好东西多了, 倒是对这些粗皮野裘的兴趣不大。
他要买的不只是皮料。
今日将裘衣送到府上的是一男一女,两人自称是父女俩,阿耶是做猎户的,闺女是朔州绣娘。
中年男人满脸长胡须, 穿一身针脚粗劣的缎面长袄, 笑得谄媚, 频频催促手捧灰鼠裘的女子往前站, 尽叫坐在堂上的大将军看看清楚。
孙秉护瞧了一会儿,手指晃了晃, 叫她转身。
女子低头一笑,抱着灰鼠裘, 袄裙下面踮着脚, 缓慢地转了个圈。
捧在臂弯里的灰鼠皮, 是油光水滑的好皮子。
捧皮子的人, 也是风姿绰绰的俏佳人。
河东姑娘大都称不上细嫩,皮肤风吹日晒,脸颊泛着红晕团儿。乡野女子,自没有京中娘子白嫩,更不似贵家小姐弱柳扶风,但胜在骨架子高挑,俏丽丰腴,眉毛又黑又浓,眼睛大而水亮,含着情/欲的目光很是袒露。
孙秉护扯了扯嘴角,抬抬下巴:“留下吧。”
男女听他说这话,对视一眼,皆面露欣喜,齐齐朝他跪下了,口中道:“多谢将军!”长须男人笑得满脸褶子,举起手臂凭空推了推,一叠声催促女子:“还不去献给将军!”
女子听话,未曾起身,一路膝行至孙秉护腿旁,将灰鼠裘搭在男人的腿上,自己的双臂也搭上去,跪坐着,倚靠着,自下而上看着他。
侍从官见状,带中年男人下去领赏钱,屋里的仆从也都避退了,关紧门扉,不敢耽误主子的好事。
四下再无闲人,孙秉护手指捏着女子的下巴,左右看看,随意验着货:“倒是挺懂事……之前也是这么伺候戎索人的?”
女子似乎不爱提从前的事,放软了嗓子讨饶,手往他袄子底下伸,攀着他小腿:“将军……”
“问你什么你就答。”
“一群不通人性的蛮子,有什么要紧。”女子下巴搁在他膝盖上,“今日见了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就将他们都忘光了,什么都记不得……”
孙秉护嗤笑一声,没搭理她这谄媚的场面话,手指搭在她脖颈下,将她袄子上的系带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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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近一个时辰都没出来人。
风雪声遮掩着屋里的喘息笑语。
屋外头,府兵看着门,听着女人含混的笑声,各有各的辗转难安。
他们在京城上蕃时夜夜笙歌过得有多滋润,此番来了朔州日子便有多干瘪,进军营就如同进了和尚庙。
关朔关元成治军之严闻所未闻,茅承望唯他马首是瞻,也是个死脑筋,竟当真不叫将领狎妓,违者扎扎实实地罚,打的不是臀杖而是脊杖,一杖挨不对付,与沙场的缘分就彻底断了,下半辈子只能当个废物。
孙秉护此行未带妻妾随身侍奉,受不得冷席之苦,只能偷偷摸摸找姑娘伺候。
他倒是不信茅承望真敢动他,但也怕给茅承望那帮子人留把柄,徒生枝节也是麻烦。
直到前几日,他找到了个好门道。
秦无疾成天带着他那白狐领子招摇过市,惹得朔州城到处都在买卖裘衣,孙秉护借着这股风头,往府上带人终于方便了一些,这才踏实享受了几天。
孙秉护急色,但人还算警惕,寻欢作乐时外头留几个人看守,严令闲人勿近。
守在屋外头的府兵听得蠢蠢欲动,压低了声音问右边人:“这是第几个了?”
右边人颠着腿,心思都放在耳朵上听着屋里的动静,答起话来敷衍:“谁数得过来。”
“我听说……”府兵声音压得更低,“我听说孙将军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心情好了,还会把玩够了的娘们儿赏给下面的人……”
两人对视,贼心勾起了贼心。
“真的假的?”
府兵贪婪地回想着姑娘家露在外头的脖子和手指,几寸皮肤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地过,蠢蠢欲动,恨不得榨出汁来。
他们有贼心没贼胆,也就在心里挠痒痒,却不知道,比他们胆子大的人却已经开始效仿起孙将军做事。
孙秉护身边的几位别奏、中郎将许满等一众府军将领,美其名曰疏财于民,都开始频频接裘皮商人。而这些裘衣商人们身边总跟随着几位年轻水灵的绣娘、裹着厚袄子的清秀小厮,在家里一待就是三两日……
这便是不为人道的细枝末节了。
朔州州府悄无声息,茅承望与秦无疾都在盯着粮食和弓箭,整整一个月功夫过去,直至临近年关,连根毛都没人发现。
于是他们放纵更甚。
洪通洪校尉便是其中翘楚,开了闸便收拾不住,借口给妻儿制裘衣过冬,留一位绣娘在宅中辛勤劳作整整三日,而后说她功夫不好,半途换了一位绣娘进门,又过三日,玩够了,这几身皮毛衣裳才算是彻底交了工。
洪通此番大开眼界,就像那井底之蛙跃出了井洞,面前一片豁亮美景。
原来人只要胆子大,日子就能过得这么舒坦。
他不由跟身边别奏笑道:“现在想想之前真是榆木脑袋!把他关朔的话当作金科律令顶什么用?能当吃还是能当喝?还得是他们京城人脑筋活络,那群酒囊饭袋,不过是生对了地方,比咱们多过了多少好日子,算都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