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是个人物,是个人物。李佩英不合时宜地赞叹出声:“这下况遗怜可遇到对手了。”

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秋白这几天也在查走漏消息的来源,她不像绿珠那样布下天罗地网,但忠顺侯府、霍家这几个惹眼的地方还是不会放过。玉书,这个名字她很熟悉,外表看着那样恭敬一个年轻姑娘,说话漂亮又中听,她真的会是一切的幕后推手吗。

“您说呢?会是她吗?如果是她的话,她是什么时候盯上咱们的呢?”

遗怜也拿不准,如果是玉书,那应该从她第一次去霍家,她就有所动作了。不,一定还要更早,不然她的计划不会这么周密。查找私情、联合告发、从中作梗,这些都需要一步步的筹谋。或许,就连阿罗那次烫伤,也并不只是单纯的意外……

仔细回想,玉书的态度似乎也没什么可疑的,得体温和,有礼有节,对遗怜这个所谓的未来少夫人也算得上恭恭敬敬。她唯一的破绽,就是阿罗被吊炉烫伤那次,她在屋子里熏了极重的香,弄得遗怜神思倦怠、昏睡不醒,对所有事都失去警觉。

“她应该一早就在暗处留心,只是我们毫无知觉。长宁节那次她在,阿罗被烫伤那次她也在,我们动身回汝州那次,她一定也在。又或者说,她不是在留心我们,她是在留心霍引渔。秋白你还记得吗,出京那天我叫你往城楼上望去,你还说霍引渔看着真威武,是不是?我人在汝州,她还假借霍引渔的名义寄了信来,她用她的笔迹给阿罗求药,目的就是离间我跟霍引渔的感情。真是难为她了,想出这样的法子。”

秋白一想到这阵子一直被人监视着,就觉得毛骨悚然:“那您预备怎么办?要找她问个清楚吗?还是想办法报复回去?”

遗怜想明白了,反而靠回榻上,无所谓地说:“怎么报复?冲到霍家,咣咣扇她几耳光,或者请出霍引渔对质,把她送官查办?她毕竟也没做多少罪大恶极的事,不过是抓住我的心虚之处很踩了两脚,我一旦去闹,不过就是喊冤,说我跟元暮江是清白的,清白这种话,从来都是捕风捉影,干说会有人信吗?如果这一切真是玉书干的,那么她很聪明,知道让所有的事情变得死无对证,无凭无据,我们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怎么办?您只要还准备嫁进霍家,她就会一直将您视作敌人,现在外头已经有人以讹传讹,说您跟五少爷怎样怎样,以后岂不是更糟?这样您没法做人的呀!”

嫁不嫁霍引渔,又怎样呢,他那后院一堆烂事,谁稀得替他照管?况遗怜可没有那么好的闲心,背一身骂名嫁过去还天天跟小妾通房斗得火热。

“还能怎么办?那就不嫁了呗。”

“那怎么能行?家里不会愿意的,这可是得来不易的亲事……”

是啊,家里不会愿意的……况遗怜也发愁。

??五二、红楼相望

霍引渔进来的时候,玉书正在给阿罗试衣裳,为去冯家喝喜酒做准备。 晏乡宁生前做了不少小孩衣裳 ,阿罗从两岁多穿到现在都还有九成新的,就是样式和衣料有些旧了,玉书在一堆儿锦衣华服里掺了件儿她自己做的绣花襦袄,颜色也是阿罗喜欢的十样锦。 果然,就见这孩子欢欢喜喜指了那衣裳说:“玉书姐姐,我要穿这个去姑姑家看新嫂嫂。” “阿罗要穿哪个?怎么也不让爹爹帮着看看?” 霍引渔进门就把阿罗举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父女俩面对面哈哈大笑。 玉书在一旁插不进话,就把新衣裳摊给霍引渔看,说:“二爷您看,这衣裳配个什么发式才好?我正犯愁呢,大姑娘发尾有些毛躁,不好梳髻,正想托人去太太那边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头油借了来使。” 她口里的太太,当然是指况遗怜,这句话或多或少有一点试探的成分。毕竟,霍引渔这一阵子很少提起遗怜,就在阿罗面前也是三缄其口,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霍引渔不至于连这点小把戏也看不出来,他对玉书的态度,要散漫很多,直接就说她给阿罗穿的衣裳不好:“太素了,大喜的日子换件红的吧,进了洞房,她表哥表嫂看着也吉利。” 做下人的,在主子跟前是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尤其霍引渔在一些事情上还比较独断专行。玉书只得悻悻拣了件儿红的在阿罗身上比了比,又说:“我们大小姐生得粉雕玉琢的,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霍引渔一门心思都在逗阿罗玩儿,就没理她这话,倒是阿罗不满地撅起嘴巴说:“爹爹挑的衣裳不好看,我要穿阿娘选的!” 况遗怜出远门回来这事儿,也不知道谁告诉阿罗的,这小丫头总惦记着要找娘。在孩子心里,当然不存在什么记仇不记仇,是霍引渔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自从晏乡宁的死被况遗怜识破后,他总感觉在她面前低人一等,说白了,就是男人莫名其妙的羞耻心在作怪。 元家的事,霍引渔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他不至于蠢到会相信坊间那些无稽之谈。元暮江尽管爱慕他继母,可况遗怜一定不会回应,这是霍引渔绝对有信心的。他们之间的问题…

霍引渔进来的时候,玉书正在给阿罗试衣裳,为去冯家喝喜酒做准备。

晏乡宁生前做了不少小孩衣裳 ,阿罗从两岁多穿到现在都还有九成新的,就是样式和衣料有些旧了,玉书在一堆儿锦衣华服里掺了件儿她自己做的绣花襦袄,颜色也是阿罗喜欢的十样锦。

果然,就见这孩子欢欢喜喜指了那衣裳说:“玉书姐姐,我要穿这个去姑姑家看新嫂嫂。”

“阿罗要穿哪个?怎么也不让爹爹帮着看看?”

霍引渔进门就把阿罗举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父女俩面对面哈哈大笑。

玉书在一旁插不进话,就把新衣裳摊给霍引渔看,说:“二爷您看,这衣裳配个什么发式才好?我正犯愁呢,大姑娘发尾有些毛躁,不好梳髻,正想托人去太太那边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头油借了来使。”

她口里的太太,当然是指况遗怜,这句话或多或少有一点试探的成分。毕竟,霍引渔这一阵子很少提起遗怜,就在阿罗面前也是三缄其口,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霍引渔不至于连这点小把戏也看不出来,他对玉书的态度,要散漫很多,直接就说她给阿罗穿的衣裳不好:“太素了,大喜的日子换件红的吧,进了洞房,她表哥表嫂看着也吉利。”

做下人的,在主子跟前是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尤其霍引渔在一些事情上还比较独断专行。玉书只得悻悻拣了件儿红的在阿罗身上比了比,又说:“我们大小姐生得粉雕玉琢的,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霍引渔一门心思都在逗阿罗玩儿,就没理她这话,倒是阿罗不满地撅起嘴巴说:“爹爹挑的衣裳不好看,我要穿阿娘选的!”

况遗怜出远门回来这事儿,也不知道谁告诉阿罗的,这小丫头总惦记着要找娘。在孩子心里,当然不存在什么记仇不记仇,是霍引渔一直过不去那道坎儿。自从晏乡宁的死被况遗怜识破后,他总感觉在她面前低人一等,说白了,就是男人莫名其妙的羞耻心在作怪。

元家的事,霍引渔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他不至于蠢到会相信坊间那些无稽之谈。元暮江尽管爱慕他继母,可况遗怜一定不会回应,这是霍引渔绝对有信心的。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只存在于他们之间,并不牵涉旁人。

就像现在,阿罗缠着问况遗怜去哪了,缠着要她阿娘来陪,霍引渔不知作何回答,就编出谎来骗小孩子:“等你七哥娶新嫂嫂那天,我再带你去见阿娘,行不行?”

阿罗对于况遗怜的依恋,完全是出于孩子的天性,她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也不会去了解世俗的爱恨情仇,她只知道,夜里黑,她想要跟其他小孩子一样有娘陪着,这样才不会害怕。

所以,哪怕霍引渔是骗她,小姑娘依旧会选择相信,她甚至会神采奕奕说:“玉书姐姐做了新的糖糕,那天爹爹一定要提醒阿罗带给阿娘吃。很久不见了,阿罗很想她。”

霍引渔的心,似乎也被孩子童稚的话语融化了。是啊,很久不见了,况遗怜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说不定都把他忘光了。她一直就不是那种用情至深的人,他知道。分别这些天,偶尔他也会想起她,以一种略带幽怨的形式,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一定不会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隔膜着许多东西,很难做到真正的坦诚。

过两天冯琦成亲,如果在宴席上碰到了,他一定主动找她说话,这是霍引渔在心里立下的誓言。

角落里的玉书听见他们父女这种近似于默契的一唱一和,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元家这边,最近几天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老太太余怒未消,丫头婆子们稍有不慎就会触她老人家的霉头,不是罚月钱就是挨骂,寿春堂现在连个高声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元暮江的伤情,是很严重,郎中来看了,都说没个一旬半月下不来床。这种风口浪尖,况遗怜当然不会亲自去瞧他的病,甚至她都不敢让底下人去,只叫秋白着意打听着,知道个大概情形算完。

两个人传出奸情秘闻,内里具体什么样,还是只有当事者才知道。秋白没看到元暮江亲况遗怜,也不知道他曾把继母紧紧拥在怀中,所以她对挨了毒打的五少爷,还有几分体恤。

“云松跟蕉叶两个笨手笨脚的,研个药丸都研不开,能把五少爷照顾好吗?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是开玩笑的。”

遗怜心里也觉得烦,元暮江生下来纯粹就是为了克她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给她找麻烦。她烦,也急,说出来的话不假思索:“疼死他算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这种时候,感觉说个什么都像是火上浇油,又像风凉话。秋白索性岔开话题:“昨儿舅老爷派人来送了信,说文绣街那个房子裱糊得差不多了,问咱们什么时候搬进去。”

遗怜心不静,想找个事情来分散精力,干脆跪坐在茶盘面前点茶。这些花样,她还是来了汴京才学会的,费了半天劲,云脚散得比茶汤的热气还快,更别提什么“乳雾汹涌,溢盏而起”的奇观了。

所幸的是,这么发泄一通,她心里倒好受了些,又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迁居是不是还得请人看个日子?我在汴京这边没什么熟人,你得空再多请一班歌伎乐人,走的那天,咱们好生热闹热闹。”

这些都是搬家应该预备的事儿,秋白不疑有他,“哎”一声就下去办差。

这两天正是冯家的好日子,霍夫人好脸面,一早就寻了街司逻吏把汴京城里几条交通要道占住了,轻狂是轻狂了些,但她家到底是太后赐婚,等闲也无人敢指摘。遗怜为了不跟冯家的喜事撞上,特意把搬家的日子提前了两天。

去汝州之前,遗怜就吩咐丫头们把贵重物件分门别类放好了,都锁在库里,现在只要重新拿了册子来核对,再一箱箱往外搬就成。唯一麻烦的,是主子奴才们的四季衣物还有一些不起眼儿的小首饰,扔了怪可惜,全带走又太费时费力。

秋白把首饰匣子翻给遗怜看,气恼道:“您瞧,这儿还有一套元宵节才戴的珠翠灯球儿,钱虽不值几个,那几颗南珠却光滑圆润,您真不要了?”

元家下人总说李佩英抠门儿,其实况遗怜也不遑多让,刚还说不要了不要了,现一听珠子成色还不错,她又从秋白手里接过灯球儿,翻来覆去看几遍,说:“秋白你带上桃酥、蕙香,把咱们不要那些东西再好好扒拉扒拉,衣裳若有好的,就送人,首饰里还有值钱的翡翠珍珠,就拿小刀一点点扣下来,都是银子换来的,再怎么也不能便宜别人。”

秋白看了看蔷薇苑的方向,心照不宣地笑了:“您还防范二太太呢,她再是贪财,也不至于到咱们屋里来抢,大不了等咱们走了,派几个人过来捡漏。这倒也是常有的事,二太太就是那么个人,一点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吝啬鬼之间当然也是暗中较劲的,况遗怜这几天倒霉,李佩英背后不知看了多少笑话,若有那好一点的东西,她肯定是要自己搜干刮净,绝不可能让小人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