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玉书怪模怪样地看秋白一眼,噗嗤笑道:“您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日后天天在一处,太太想吃个什么,只管使唤我做就是,哪里需要劳动秋白姐姐的大驾?”

她把秋白喊姐姐,其实也是一种客气,表示她对遗怜这个未来女主人是很敬服衷心的。秋白也很上道,忙做出一个打嘴的手势,跟玉书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来。

阿罗一开始看得起劲,在遗怜怀里蹦蹦跳跳,再过一会儿,就耷拉着眼皮,有些昏昏欲睡了。

遗怜让丫头们都下去,自己轻手轻脚把阿罗平放在榻上睡。这种贵妃榻都比较浅,刚好够一个小女孩子睡,大人是躺不下去的,遗怜就只单手撑脸,靠在小几上打盹儿。

最初并睡不着,后来也不知是房间里香味过重的缘故,还是真的数日操劳精元不济,遗怜也睡了过去,许久人事不知。

等她模模糊糊醒来,最先听到的,就是阿罗的哭声。当然,霍引渔的声音也有,都在西边的暖阁里。她睡觉这间屋子,依旧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浮现心头,遗怜自己扶着门出去,她的腿也躺麻了,走路有些跛。进去暖阁,丫头们跪了一片,霍引渔抱着阿罗在哄,阿罗手臂上似乎受了伤,红红的,很大一片。

遗怜知道肯定出事了,忙去查看阿罗的伤处,像是烫的,厉害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敷了药也不见消肿,将来肯定要留疤的。

这样大的伤疤,留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严重说来,算破相,以后议亲,说不定还要吃亏。京城里的人对于迎娶贵女的眼光一向挑剔,脸上长痦子,肌肤生疮,说亲的时候都要媒人在中间好一番勾兑,男方那边才会无话可说。

“秋白,你赶紧使唤人到我们家,去取玉露膏来,那东西治烫伤是最好的。”

霍引渔完全像个手足无措的慈父,阿罗在他怀里哭,他就不停用脸去贴孩子的脸,至于遗怜说了什么,想来,他也不会认真去听。

玉书跪在最前面,应该已经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责,紧咬下唇,满眼含泪。其他几个小丫头的神色也不轻松,俱提着一口气,生怕下一刻就被人牙子拖去发卖掉,从此生死不知。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遗怜知道,她也逃不开。想跟霍引渔告罪,偏他又不看她,不听她说话,阿罗也不给她抱。

“霍仲明,我……”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她不该在看孩子的时候打瞌睡,这是肯定的,尤其那还是她未来丈夫跟前任妻子的孩子,是瓜田李下,是讲不清的嫌疑。给人家做继母,就是这样的,好也是不好,不好更是不好。

霍引渔最后还是选择叫丫头们退出去:“别跟这儿跪着了,赶紧去把廊檐下的火炉子收拾干净,下回大小姐要再磕了碰了,我再同你们算总账!”

这些话,听在遗怜耳里,更像是鞭子,抽在丫头们身上,却疼在她心里。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嫁进霍家,该类事件一定会层出不穷。半路夫妻,他有亲生的女儿,她却没有,婚后生活,必然是数不清的鸡零狗碎。

阿罗还是很信任遗怜,她从她父亲怀里探出头,依旧往遗怜身上扑。她甚至懂事到,会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遗怜擦眼泪,她说:“阿娘不哭,都是阿罗不好……”

无可否认,阿罗需要母亲这样的人物来伴她长大,哪怕这个母亲并不符合预期,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出现十分严重的失职。可是阿罗需要……

霍引渔再一次感受到痛苦。

况遗怜今天的疏忽,太致命了。她怎么能放一个小孩子自己去吊炉上倒茶喝,更可怕的是,阿罗都被烫得躺在地上打滚儿了,那样撕心裂肺地哭,她听不见,她依旧坐在榻上做她的黄粱美梦!

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认识这么久,霍引渔第一次对况遗怜的为人产生了怀疑。

那天下午,樊楼之行顺势取消,遗怜怀着对阿罗深重的愧疚,哪里都没去,留在静斋陪她,直到晚饭时分才离开。

走的时候,依旧是霍引渔护送。遗怜坐在马车内,他骑着马在前头开路。

心绪平复以后,霍引渔不免又有些后悔,那会儿不该对况遗怜那么凶的。她毕竟没有生养过,她就连做别人的继母,也只短暂做了三年,放她教养小孩子,肯定会状况百出的。

“遗怜?”他试探着问车内的人。

“嗯?”遗怜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说这种软话。她这个人,很多时候说话都夹枪带棒,喜欢刺伤别人。想要她主动把软肋露出来,任人欺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认识,也快一年了,哪一次她不是占着道理把他骂得抱头鼠窜?她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爱意这种东西,或许也在不觉间悄然生长。反正霍引渔还是柔声对遗怜讲:“阿罗的事儿,你吓坏了吧?”

是的,况遗怜吓坏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跟自己即将要嫁的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道:“阿罗毕竟不是我亲生的,要有个好歹,我不成千古罪人了?”

这也是霍引渔选她做妻子的原因,实诚,一口唾沫一颗钉,不屑于在言语间弄虚作假。今天的事,既给了霍引渔当头一棒,又让他萌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舔舔唇,这样问出口:“其实我都明白,阿罗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阿罗……”

遗怜在马车内点点头。别人生的孩子,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喜欢,不讨厌罢了。人的本性都是同情弱者,阿罗小小年纪没了娘,又生得那样乖巧懂事,哪个大人见了都会想要尽其所能地呵护她、照料她。遗怜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我是这样想的,遗怜。既然你们母女这般投缘,不如我们以后就只养阿罗一个孩子,你看如何?”

他这话,遗怜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养一个孩子,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跟她生儿育女,是这样吗?

“霍仲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我不是说,我一定要生孩子或怎样,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由我来决定。至少,你应该提前与我商议。”

“阿罗她母亲,生前很可怜,是我对不住她……”

是那一类故剑情深,南园遗爱的戏码,遗怜不能理解,并且深受震撼:“你要觉得对不起晏乡宁,你就不要再娶,你就替她守一辈子身啊!你又要娶,又要装深情?霍引渔,看起来你的脑子也不太正常!人老情未忘,拄杖还念卿,当着我的面儿说这种话,不觉得恶心吗?”

作者的话

鹅儿水

作者

2024-12-22

遗怜: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四一、真相

霍引渔后来又说了许多。无外乎痛陈晏乡宁当年的日子有多艰难,她做霍家媳妇是多么恪尽职守,最后的下场,又是多么的惨绝人寰。 遗怜听腻了这些话,就掀起轿帘,冷声问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关系吗?你老婆死得惨,是我害的吗?霍引渔,我想你应该多反省反省自己,而不是有个什么事,就怪这个怪那个,把所有人的错都挑一遍,到死也不肯承认,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 “罪魁祸首怎么就成了我呢?”霍引渔的声音不免也尖刻起来。 遗怜的话,紧随其后:“罪魁祸首怎么不能是你呢?我只问你,晏乡宁是不是你娶进门的?你母亲喜欢苛待媳妇,你就一点也不知情?你的亲妈跟老婆,两个跟你关系最亲近的女人天天在后宅明争暗斗,你装瞎看不见是不是?再说难听点,当年戚夫人为难晏乡宁,但凡,但凡你有一次为她挺身而出,她不至于绝望吞金!我也是女人,我清楚女人能有多忍气吞声,你不要想骗我!明明就是你,是你逼死了晏乡宁,你还不承认!以前我不点破,是给你留面子,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霍引渔,你就是那个最不配提晏乡宁的人!我要是她,我肯定恨死你了!” 你看,说话不留情面的人就像扇耳光,几下就把霍引渔扇得晕头转向。是的,他做过夫妻间的刽子手,他一直羞于承认。这么多年,他把能怪的人都怪了一遍,就是狠不下心来怪自己。 晏乡宁死那天,其实他是知情的。 那天,她出奇地很晚也不睡,一直抱着阿罗的肚兜在灯下绣。那几年也是霍引渔最失意的时候,他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仕途上,对妻子总是疏于关心。晏乡宁又很贤惠懂事,当面背面,她总说,郎君放心,我会顾好家里,郎君只管奋发投考就是。 那一次突兀的晚睡,霍引渔理所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甚至还坏心眼地捉弄晏乡宁,高大的身躯把微弱烛光全挡住了,晏乡宁摸不到针脚,就耐着性子叫他走开。她说,郎君别闹了,这肚兜阿罗明儿还穿呢。 言语如常,较平时只多一分亲昵。霍引渔会错意,只当她在诱他,欲行夫妻之事,刚把人抱起来,晏乡宁就低呼出声。她…

霍引渔后来又说了许多。无外乎痛陈晏乡宁当年的日子有多艰难,她做霍家媳妇是多么恪尽职守,最后的下场,又是多么的惨绝人寰。

遗怜听腻了这些话,就掀起轿帘,冷声问道:“你说的这些,跟我有关系吗?你老婆死得惨,是我害的吗?霍引渔,我想你应该多反省反省自己,而不是有个什么事,就怪这个怪那个,把所有人的错都挑一遍,到死也不肯承认,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

“罪魁祸首怎么就成了我呢?”霍引渔的声音不免也尖刻起来。

遗怜的话,紧随其后:“罪魁祸首怎么不能是你呢?我只问你,晏乡宁是不是你娶进门的?你母亲喜欢苛待媳妇,你就一点也不知情?你的亲妈跟老婆,两个跟你关系最亲近的女人天天在后宅明争暗斗,你装瞎看不见是不是?再说难听点,当年戚夫人为难晏乡宁,但凡,但凡你有一次为她挺身而出,她不至于绝望吞金!我也是女人,我清楚女人能有多忍气吞声,你不要想骗我!明明就是你,是你逼死了晏乡宁,你还不承认!以前我不点破,是给你留面子,现在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霍引渔,你就是那个最不配提晏乡宁的人!我要是她,我肯定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