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陈其连忙跪下,诚惶诚恐道:“臣不敢,臣愚钝。”

王寂淡淡笑了一下,又叫他起身。“你慌甚,朕说你有功,还是假的不成。”

陈其略微抬起来头来,匆匆扫了一眼陛下所在处,又低头垂眸。那日大朝会上,陛下虽被顾清弹劾,何等意气风发,朗朗笑声传至臣下耳朵,只觉得陛下喜悦满溢,今日当面拜见,虽然笑容满面,笑意却不达眼眸,面露憔悴之色,一改之前的兴致高昂。

“朕欲给公主寻一名伴读,卿家府上可有适龄女郎。”

王寂既召陈其前来,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只听陈其答道:“家中六娘五岁,是臣妻邓氏所出,人虽笨拙些,性子憨厚老实,若能进宫给公主伴读,是陈氏一族的荣幸。”

“陈卿,朕只得这一个公主,视若珍宝,若是陈六娘能让我夫人放心公主前来却非殿读书,陈卿之功比大朝会更甚。”

陈其虽觉得这是天上落下的好处,也恐自己的女儿入不了管夫人和公主之眼,毕竟管夫人从不与宫外交际,唯有鲁侯是例外。

“你回家细说给妻女,若是六娘能担此重任,一个月后,让你妻室领着六娘递符牌进宫拜见管夫人。”

“臣遵旨。”

“这件事未办成之前,不许露一丝口风,成与不成,皆看我夫人之意,六娘若能得了她的喜欢,朕必有重赏。”

“臣肝脑涂地…”

“不必你肝脑涂地,只需你家六娘争气。”王寂又叹道:“夫人是个慈和的性子,你也不必如此惶恐,六娘是个聪颖伶俐的女郎,她会喜欢的。”

陈其迟疑道:“管夫人素来不出北宫,也不见外客,臣是担心递了符牌也石沉大海。”不是没有过外命妇递符牌给北宫,毕竟两年前陛下大捷而归,很是疯魔了一阵子,险些挪宫,只是不知为何几个月后又恢复如初,谁看了当年的盛宠不想与管夫人交好,只是皆被管夫人称病挡了回去。

“此事朕会安排,你只让人教好六娘等着觐见便是。”

“诺。”

陈其退下后,王寂仰面靠在雕龙围栏上,冷汗从鬓角滑落,手撑着腹部。

李宣上前一探,大惊道:“陛下,你怎么了?奴婢去传太医。”

王寂忍着阵阵袭来的痛楚,他将做给管维的那锅汤羹都给吃了,也不觉滋味难以下咽,初时从容自若,见陈其到半途,忽然腹痛难忍,本还要嘱咐他些许琐事,却实在说不下去了。

“去将淳于昂叫来,不要声张。”王寂慢吞吞道,他自来身强体健,哪怕出征在外风餐露宿也甚少生病,此番腹痛来势汹汹,莫非真是中了毒。

李宣连连点头,忙奔了出去,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不多时,淳于昂进了殿,王寂记挂着管维和音音吃了几口,虽说当时并无不妥,急问:“可是膳食的缘故?”

“陛下,您是脾胃失调,并非中毒,臣开的是调理脾胃之方,恕臣直言,心疾还需心药医,臣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李宣蹑手蹑脚走至陛下榻前,低声道:“陛下,却非殿人多眼杂,不利于静养,要不挪去德阳殿养病。”

淳于昂看了一眼李宣,默不作声。

王寂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去东殿养病也好,总比在却非殿神思不属,见不到管维,也见不到音音和翊儿,也不知她有没有看了那画,心里后悔意气用事摔碎了龙珏,白白送至尚书台记档。

作者有话说:

? 66、红日

李宣搭好台阶, 淳于昂颔首作保,两人推波助澜,按例当今天子就该借坡下驴, 乘着天子车驾浩浩荡荡驶往北宫“养病”。

管夫人再坚决,心性柔善, 不好将有疾之人硬要堵在宫门前, 末了,王寂自己犹豫了。

她将才诞下翊儿,身子虚弱, 他哪怕找好托词, 她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定是极憋闷的。

自进宫以来,没过几日舒心快意的日子,此时,他就不要硬塞去她眼前晃悠, 月子里生气, 恐影响她日后的康健。

太监和太医见陛下都不急,他俩也并非似那保媒拉纤的硬要将陛下和管夫人硬凑在一处。

此时, 太子王端下了学, 听闻父皇抱恙,立刻赶来正殿求见。

王端长相肖父,从小在宫里长大, 太傅杨宪以孝行和德行施教, 比其父更显温雅端方。

他上前认认真真地行礼, 道:“儿臣叩见父皇。”

王寂让左右二人退下, 招王端至眼前, 温声道:“太子下学了。”

王端乖顺地点头, 许是走得急,额头冒出细小汗珠,道:“父皇身子有恙?儿臣方才见到太医令进殿。”

他下学后,欲辞父皇回长秋宫,只是还未至正殿,便看到太医院的人步履匆匆地往前去,他心中焦急,跟着加快了脚步,在偏殿等候父皇召见,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太子孝顺,父皇只是小疾。”李宣端着熬好点汤药进来,王寂欲接过一饮而尽,王端却说:“父皇,儿臣喂你。”

王寂多是心病,只因谨娘之言,管维对他所做之膳食并不喜,与他的认知完全相悖,在他心里,管维很喜欢他做的饭菜,虽吃得不多,眉眼之间皆是笑意,只是心疼他将光阴浪费在厨下,不忍他颓废度日,才借口“君子远庖厨”。

他心里本就难受,又担忧管维尝后坏了身子,是以显得严重了些,待淳于昂说他并非中毒,他心里一松,腹痛便缓和了。

听罢太子之言,王寂心感安慰,只是他并非病重缠绵于榻,起不得身,笑着赞了太子一声,还是自己将药痛快地饮下。

太子虽未亲手侍奉父皇吃药,也算床前尽了孝,将李宣手中的布巾子递给王寂。

“回你母后宫里去吧,父皇有些累了,要歇息一会儿,明儿是休沐日,太子不必来却非殿了,多陪陪你母后。”

王端想问父皇何时来长秋宫看二郎,只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他是太子,不该问父皇何时来后宫。

待太子行礼退下后,王寂本觉精力不济要歇下,忽然问李宣:“你去北宫一趟,问问夫人可允将音音接到却非殿?朕有些想她了,也不知她如今能接几个藤球,不会将朕与她抛的数给忘了吧,不行,朕不能让婢女们占了鳌头。”

方才还病容憔悴眸色黯淡的陛下,仿佛饮下淳于神医的药后,立时药到病除,还精神百倍起来。

他虽然不能去北宫气管维,管维也绝不会出北宫踏足却非殿来探他,能将音音接过来也好,只是翊儿还小,不然听他俩在却非殿跑跑跳跳,也不觉寂寞难熬了。

李宣领了陛下“翘首以盼”的旨意,不敢怠慢,亲自赶去北宫一趟,若最希冀两殿和好的要数他们这些奴婢了,天子还可乘车骑马,他们只能腿儿着去,这一路上,传旨来回一个时辰,一月多跑几趟,真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待李宣赶至北宫时,日头已偏西,管夫人还在月子中,不见外人,李宣只见到了碧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