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4、疑惑
清风恰几许, 竹映窗前帘。身似梦中客,往事化飞烟。
管维醒得早,许是梦境太过真实, 仿佛如今的她顺着岁月倒转回一趟了当年。
那些想要遗忘的画面变得如此清晰,像一幅幅画卷重新在她脑海里一一展现。
她仔细思量王寂走前曾说过的那些话, 提到了大梁令典升, 听那语气,了解颇深。
管维让碧落去将马诚叫来,她有事询问。
马诚来得很快, 以为夫人终于想通了, 可以出一趟门了。夫人这份定力,都跟苦修多年的老道士一样,日日重复做一样的事情,也不嫌烦躁。
“前些时日,你说你不知晓陛下行程, 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对否?”管维面容沉静, 隔着一道屏风,站在室内问他。
对于此事, 马诚并无欺瞒。“卑下确实不知, 陛下素来行踪不定,若非追随左右,马前马后, 还有事先预置好接应的人马, 旁的人一概不晓。”
这话, 管维问过, 马诚也答过。
“大梁属魏, 这回, 陛下密行,典升这个魏臣可知晓?”
马诚心中一惊,心道,能不知晓吗?在他眼皮子底下运粮,没有典升的默许,那些豪商大户如何才能将一船又一船的粮食运到睢阳,顺藤摸瓜找到睢阳整座粮仓,他们这是一换十的买卖。
“你既是不知,我明日就去衙署问大梁令了。”
马诚脑门见汗,那他之前含含糊糊说的那些话不就被拆穿了。
管维隔着屏风瞧不见他的神情,见他支支吾吾半晌不答也知有鬼。
“你还有何事瞒于我?索性说个清楚,不然,等陛下回来,将你交给他发落。”
马诚可不敢将管夫人得罪狠了,再说,陛下说不得这几日就要归来,管夫人知道也不打紧。
“不是卑下刻意隐瞒,实在是后来才知。”马诚顿了顿,见屏风后的那道身影靠前了一些,又结结巴巴道:“就是陛下走的那日,只带了十二个亲卫。”
“什么?”管维惊呼出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马诚赶紧退了一步,对碧罗打眼色。
碧罗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睬。以往,他们都是陛下的人,如今她是管夫人的婢女,可不敢去操心陛下的事儿。
“你不是告诉我,他将两百余亲卫都带走了吗?”
马诚连忙摇头,“卑下说的是陛下带了两百人,没说是亲卫啊。”
“你!”管维气急而笑,王寂身边的人皆是混账。
马诚见把老道士一般的管夫人气得怒火中烧,心中也怕了,立马跪下。“夫人息怒,陛下虽未带亲卫去睢阳,但一些人马去接陛下了。”
“一些人马?是多少?二十个?”管维冷笑。
马诚不敢隐瞒,道:“一百二十骑。”又祭出大旗,“是鲁侯带的队。”
管维呼吸急促,云娘居然也去了鲁地。又问:“其余人呢?”
马诚顿了顿,见管夫人眸中厉色闪现,他赶紧低头,心中哀叹,居然有几分似陛下的模样。“具在夫人身边,呃,就安排在小院四周。”
她人在大梁,王寂又带了那么多军队出来,就驻扎在大梁附近,她身侧要那么多亲卫又有何用,跟在她身边一起闭园听虫鸣鸟叫吗?
“我也不管你们陛下在何处,明日,你将这些人给我尽数调走,你们去哪儿都行,别留在我身边。”
马诚就是一百个心眼如今也不好使,可怜巴巴道,“陛下可没叫卑下去啊,这要去了,就是抗旨了。”
管维冷笑,此人就是抓住她心软了,故意装作这副模样,王寂身边的人都是奸滑之辈。“你是他的臣子,他要杀你的头,你去找他求情,别跪在我这儿。”
碧罗赶紧上前要请马校尉出去,跟陛下还敢耍个赖,在管夫人这儿,他是不敢的,只好无奈地走了。
管维被这些人气得脑仁疼,右手扶着太阳穴一直揉按,碧罗送马诚出去后,还是头回见管夫人气成这般,言语间毫不容情。
马诚多油嘴滑舌的一个人啊,在陛下面前都敢耍滑头,对着管夫人,胆子倒小了许多。
碧罗猜得大差不差,王寂身边越亲近之人,越是惧怕管维,尤其是明里暗里催促王寂另娶的那些。多娶个女人就能解决的事情,谁还愿意拼个你死我活,也就周昌不怕死,反正他家里都死绝了。
马诚也在想当年之事,先时还不觉如何,后来陛下封了姜夫人做皇后,他再见管夫人总是不由心虚。
与其说气马诚这个听令卒子,不如说是气王寂。
他涉险与否,需不需亲卫,是他自己的事儿,别打着她的旗号留人,仿佛为了护着她管维,叫陛下宁可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分兵似的,可笑至极。
她虽对马诚放了话,也知自己调不开王寂这些亲卫。
方才谨娘去厨下张罗管维的饭食,还不知屋内发生的事情。
只听管维跟她说:“明日,你跟府中之人打听下大梁城内有何好玩的去处,咱们去一一游来。”
谨娘惊喜道:“夫人要出门去?”
管维点头,她才不要去理会是否坏王寂的事,如今约期已过,她不愿再等了。
留下这么多人,她再不出门去恣意所欲,岂不辜负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
***
翌日,管维带着谨娘和碧罗出门,马诚臊眉耷眼地跟车。
大梁市肆繁华,酒旗招展,管维戴好帷帽,与婢女进了一家名叫“聚鲜阁”的酒楼,据谨娘打听,这家有一招牌菜“福鱼”远近驰名,新鲜的鱼片佐以秘制酱料,很受豪客追捧,甚至传出,不至聚仙阁,不算到大梁的美誉。
待鱼片端来,并不用漆盘盛放,而是用竹制成的平托,上面铺了一层细碎的冰渣,再盛上切得薄薄的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