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娘子聊完陛下的“不行之事”,聂云娘心里有了底,与陛下无干最好,不然弄这么个底细的人放在她这儿,皇后那边不说,对着管维也是尴尬。
到了麻乡,聂云娘肃容,不再面带笑意,她迅速整兵出发,欲将燕娘留在麻乡。
燕娘怎不知留在聂云娘身边最安全,大军重重保护下,除非兵败,不然万无一失。她坚持要跟聂云娘走,聂云娘边上马边说,“你会骑马吗?”
燕娘赶紧点头,骑马蹴鞠哪怕射上一两箭也使得,都是陪那些达官贵人玩出来的身手,聂云娘道,“那你就跟上来,大军可不会等你,跟不上了,就找一村落住下,事毕,我自会让人来寻你。”
男人的话信不得,女人的话也最好不要信,还是信自己最要紧,别看燕娘娇滴滴的模样,居然真咬住了大军的尾巴,聂云娘见她有这份毅力,不由刮目相看,留下几名军士让她追,其余人等全速赶往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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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寂从麻乡往南,再转道回大梁,比预算的日子要晚几天,结果路遇暴雨,山洪爆发,坡上滚石落下,犹如一头凶兽瞬间吞没了一个村落。
不论王寂还是随行的亲卫,都是一身冷汗,只差一点,他们就卷入了这泥流之中,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活命。
他们身披厚厚的蓑衣头戴宽大的斗笠,暴雨迎面冲刷,满脸的雨水流淌,已是影响了视线,若非亲卫都是黑甲突骑出身,身手矫健,悍勇无畏,也不敢跟着陛下这般赶路,劝阻几回都未果,只得迎难而上,一路忧心忡忡。
“陛下,这暴雨一时也打不住,还是先在村中安置下来吧 。”马诚不在,他兄弟马忠顶了头领之职。
马家兄弟,马诚,马忠原是孪生兄弟,只是长得不像,马诚瘦猴似的,人也精,哥哥马忠却是个铁塔汉子,憨实本分。这回赶路,若是马诚在王寂身边,怎么也要想法拦下来,只有马忠这等脾性才亦步亦趋地跟随陛下。
他将马诚留给管维也是看中他这份机变,且随他出生入死,能信得过。至于钱明,机变也有,只是在宫中尚好,出来历练不足,将他冒然留在管维身边,若是遇上事,忠心不足,机变反而坏事。这是王寂的用人之道。
此行还算顺遂,只是耽搁了一些时日,他答应管维最快半月,最迟也是一月,即可回大梁。如若按之前的行程,最多晚上五六日,如今遇上这泥流爆发,能过去的日子就不好说了,不知道管维会等得怎生着急。
“天要留客,下马吧,去前面看看。”王寂将马拴在一旁的路上,欲往前查看。
钱明也在亲卫里面,只是一直很低调,见马忠真的老实地跟上去,上去劝阻道,“陛下,前面才塌方过,此时还有碎石滚落,不如属下过去看看,回来禀报陛下。”
王寂睨他一眼,“方才上天叫你我逃过一劫,不会再度降下厄运,若是真的降下,那也是我命中之劫。”说罢,便朝着村中走去。
钱明不敢再劝,只好倍加小心,众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拱卫着王寂往那边去。
虽挂念着大梁的管维会不会胡思乱想,仍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亲卫帮助幸存的灾民,这地界儿虽不是魏朝下辖,但助一助这些可怜人也分不了你我。睢阳已成笼中鸟,鲁地迟早归入魏土。
眼前这等惨状,他已见得太多,饿殍遍野,黄河决堤,破城之乱,越来越难以叫他动容,不早些结束这乱世,十不存一,荒野赤地,都不远矣。
听幸存的老人讲,这村子里泰半都被埋了下去,余下的人也不知道如何过活,甚至有失去夫君的妇人抱着婴孩轻生,幸好被人拦了下来。
看到那对可怜的母子,王寂就想到了远在洛阳的端儿和姜合光,他叫亲卫给那妇人送少许银钱过去,又拿了多的钱给老人,叫他们去离大梁不远的地方找一个叫白家村的地方,打他的名号,自会有人安排他们落户,分田给他们耕种。
村人见他又是帮人又是拿钱,纷纷跪下来磕头,谢王寂活命之恩,安顿好后还说要给他立长生祠。王寂听罢,仅一笑了之。
在村子里还算能住人的屋子安顿下来,知晓陛下急着赶回大梁,且身处异地总是不便,亲卫们不敢耽搁,轮番抢修道路,能容马匹通过就行。
王寂随行带了纸笔,给姜合光写了一封信,道他一切安好,让她安心,又问了端儿起居。言简意赅,也是纸短情长,等他搁笔,吹干墨迹,心中的那些急躁渐渐淡去。
望着窗外黑云压城,王寂眉头紧蹙,生出这年景何时到头的沉重之感。
作者有话说:
这章献给~忘了时间的钟好快乐~,谢谢你的鼓励,好久没有出炉这么快了。
? 33、新婚
十五岁相识, 十八岁出嫁,王寂在她心中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言而有信的真君子, 浑身都镀着金光。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即可回来。
言犹在耳, 管维嗤笑一声,暗怪自己天真,如何就信了呢?
是月, 她足不出户, 只在小院内打转。
他去睢阳涉险,自是万分机密之事,她不想真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去市肆游玩,恣意所欲, 若行事不慎, 惹出事端露了马脚怎么办?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她虽只是小女子, 也不想做那等让王寂功亏一篑的害群之马,徒增笑耳。
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这座小院里。
谨娘催过,碧罗劝过, 连马诚都来请示过几次, 管维均不为所动。
闲时看看书, 去竹林中坐一坐, 听听鸟鸣, 阳光洒下, 也很惬意。
与婢女谈笑打趣,择选今日的食材,哪怕是对着那金镶玉雕的妆台,也可琢磨纹路走势,一整日就这般过去了。
今夜一过,是他失诺在先,她就再无顾忌,管维如此想。
辗转反侧,艰难入眠,旧梦纷沓至来。
王密为顺天王所杀,府内不好大张旗鼓为其操办丧事,怕引起主上猜忌再起祸端,王寂在湖边草堂表面上静思己过,实则为兄守孝,期间的压抑愤懑可想而知。
百日孝期过,在此处娶了管维。
是夜,月朗星疏,周遭静悄悄,一群甲士在乡间小道纵马驰骋,不多时,手持火把按着佩刀闯入草堂。
来者来势汹汹,“王将军,主公要见你,即刻跟我们走吧。”
王寂与管维正在用饭,两人话语不多,偶尔说些明日回门之事。
屋内忽地涌入这些人,将王寂团团围住,似有捉拿之意,受此惊吓,管维手中的竹箸掉落地上,她赶紧低头去捡。
往她那儿扫了一眼,后转向来人,他面色从容冷静,淡道,“请稍待片刻,容我更衣面见。”
王寂能征善战,用兵如神,短短两年,在军中声名鹊起,素有威信,那甲士见他并不抗令,对左右使一眼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依王寂之武艺,仅他一人脱身或可一试,但身侧有女眷,这些甲士赌他不会抛妻逃命。将来未可知,还是不要做绝结仇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