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动作熟稔,很快递了碗热汤过来,她就着炊饼细嚼慢咽的吃下去,吃得虽不快,却用了两个炊饼。
用完一顿马马虎虎的膳食,管维也歇过劲儿来,王寂不再扶着她,让她绕着瀑布走着玩。只是不许太靠近,青石生苔容易滑倒,一不小心掉入潭中,再不许走远,必须在他视线之内。前一条,她是依的,后一条就撇嘴,她都知道亲卫跟着上山了,难道离了他的视线,亲卫会不跟?只是山中看似平静,也暗藏危险,她也不会真的乱走,是以就全听他的了。
王寂对这个深潭很熟悉,还有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毕竟谁都不想去回顾自己濒死的惨状,也就是觉得山中景美,她这一生怕是多数时间都要拘在宫中,索性趁着此次随军,带她多看看,多玩玩。
她突然停住脚步,急急向自己走来,王寂皱眉,从大石上站了起来,迎了过去,担心她被蛇咬了,心里发急,问道:“怎么了?”
见她无恙后,松了一口气,心中疑惑她作何。
片刻,管维低柔的嗓音传入他耳中,“你,你是不是,就从这里掉下来的 。”声音闷闷的,显然是极不欢喜。
柔情似水,王寂初次领略其中真味,之后,又泛起心疼和酸意,他眉目温柔,将她揽于怀中,温声道:“都过去了,不去想它。”
作者有话说:
以簪喻人,王寂跟管维的脑电波其实很同频,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 29、仙女
二人背靠背坐在大石上, 管维闷不出声,心想:原来不止被围娶妇那一遭,还险些当了深潭龙王的女婿, 许是还有旁的。那日浴殿内她不敢去瞧,偶尔一瞥, 也看到他左肩处似有一道疤痕。成亲时, 原是没有的。
何必困于往事而失了游性,既出来了,再让她如宫中一般闷闷不乐, 岂不违了初衷。王寂起身解下腰间的龙渊剑, 管维听到声响回首,正欲问他何事,却看他正在解腰带,脱衣裳,惊道:“你做什么?”
王寂侧身对她, 展眉一笑, “你说我做什么?”
管维忙远了他几步,闹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先远着最好。见他脱个没完, 管维赶紧侧身。
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让他一乐,脱得只剩里裤,随意舒展下四肢, 从岸边一跃而下, 跳入深潭之中。
管维听到扑通一声的入水声, 记得青苔湿滑, 担忧他失足落水, 急急靠近潭边, 喊了一声:“陛下。”
水面只剩水波涟漪,不见他人,遂又喊了一声:“王寂。”还是无人应她。
管维大急,别是磕破了头,或是被水草缠住,又往前了几步,若非她谨慎,险些滑倒,她四处张望,看有没有得用之物,却看到一片包袱皮摊在草地上,心顿时就静了,她实不想承认关心则乱,可事实就是如此,她居然都忘记他身边一群亲卫了。
她也不喊了,索性等他何时玩够了再上岸。
不多时,一阵水花四溅,王寂浮出水面,往岸边扔出一条白鱼,那倒霉的鱼儿离了水,不停地挣扎着。
管维见他又欲下沉,急道:“你要吃它,尽够了,不要再捉了。”他虽不甚在意,她却仿佛有了阴影,又柔声道:“不看瀑布了,陛下,我想回了,可好?”
“你知我这柄龙渊剑从何得来?就是此潭主人所赠。”他在潭中凫水,也不游远,边凫边跟管维说话,“可见此潭也并非都是不好,我那日跳下深潭,隐约见到一丝亮光,等养好伤再度下潭去寻,摸了好几条大鱼后,终于拾到了这柄宝剑。”
“实在离奇。”管维叹道。
“还有更离奇的呢?”王寂提了一句后,又不说了,开始慢悠悠地往上爬,偶尔还足下滑一下,让管维提着心。
见他安安稳稳地上了岸,管维迟钝地意识到他里裤尽湿几近透明,轻薄的布料紧裹在腿部上,勾勒出优美结实的肌肉线条,她避开目光,“那鱼怎么办?”
“死了吗?”王寂随意披了一件外裳。
管维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似是死了,它不动了。”
王寂去捡了些柴回来,用随身带着的匕首破腹去鳞,将这条尺来长大鱼穿在树枝上烤着。
“你方才说还有更离奇的事儿?比宝剑更好?”管维也扒了一下火堆,见火苗更盛而不是灭了,心中欢喜,也不是很难。
“此潭主人是一位绝世美女。”王寂用一种悠然神往回味无穷的口吻回忆着。
忽然觉得火堆没意思了,管维不吭声,只看着那条马上要被拆卸入腹的鱼,真可怜。
“我在潭底迷迷糊糊的,全身都没有力气,只觉大限将至,就见这名白衣女子向我游来,给我喂药,替我裹伤,还让我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去见她。”他用的去,而非来,管维没有听出蹊跷。
喂药也就算了,水底如何裹伤?还能开口说话?管维狐疑道:“你遇上的莫不是水鬼吧?”
王寂斥责道:“不许胡说,是白衣仙女。”
就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儿责她?管维紧紧抿住唇。
“见我醒了,她就要离去,情急之下,我抬手一拨,拔掉了她发间的白玉簪。”王寂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可惜是黄粱一梦。”
管维满脸通红,不该问的,许是从龙渊剑开始,都是假的,编来故意戏弄她的,她居然还真的好奇了,如今是又悔又懊恼。
“鱼好了,尝尝看。”王寂将鱼肉剔了一块递给她。“这白鱼甚是鲜美,若非太耗民力,我都想运去洛阳了。”
才着了他的道,管维疑心这鱼难吃,很是犹豫。
王寂先尝了一块,赞道:“肉质细腻,滋味鲜美,一丝鱼腥味也无,你真不吃?回洛阳可就没有了。”
许是“回洛阳”三个字触动了管维,她试着品尝这块无盐无香料的鱼肉,确实滋味清甜,口感爽滑。
慢条斯理地分完整条白鱼,他身上的衣裳也差不多被热气烘干了,王寂穿好里衣外裳,又系上革带,见天色不早,对管维道:“回吧。”
那时想要走,如今又舍不得了,见她面露惆怅,王寂忍不住给了一句承诺:“以后再来。”
管维心知,很难有以后了。夕阳下,王寂牵着她,往山下走去,又遇那段陡坡,索性背着她下山去。只有历经千辛万苦所见之景才觉可贵,既见过了,归程还是轻松些为好。
下了山,没有再留宿,辞别了白家人,带着婢女和亲卫继续前行。累了一日,分外好眠,哪怕马车并不是一个好入眠的处所,管维睡得很沉,王寂逗她都不醒,索性吩咐驾车的亲卫疾驰,明日清晨赶至大梁。
刚过寅时,一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大梁,郑庄公曾于此修筑储粮仓城,自古是囤粮之地,今日发大梁,明朝到睢阳,如今步宪正屯兵睢阳。
王寂一行人像普通商队一样排队等候,城门小卒盘查格外仔细,见车队装的都是些山货丝帛也就不在意了。
“将车门打开,马车也要搜查。”
马诚上前一步,道:“车中有女眷,可否行个方便。”并悄悄地递了个金饼过去,他一个骁骑校尉还得给城门士卒行贿。
哪知那小卒并不接,推开马诚之手,怒道:“再不收回,连你一起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