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侯夫人听完皇后的长篇大论, 柔声道:“再美的花, 也要遇到会赏的惜花人才行, 像妾身这种粗笨之人, 哪懂得赏花, 放眼过去,只瞧得出大的小的,红的白的,囫囵一个样儿,哪分得出雅的妖的。”
姜合光瞧着眼前的繁花盛景,心思飘忽,语气难以捉摸,“花未送至眼前,当然视而不见,若是走在路上,这朵摇曳生姿,那朵香气四溢,路是原来的路,景非昨日之景,回回路过都有新鲜,瞧多了,难免心动,说不得就要摘下几朵,抱回室内插瓶去,关起门来仔仔细细赏玩。”
平宁侯夫人沉默了,侯爷听到廷议结果后,便让她进宫来见皇后,只是正值多事之秋,她也不好频繁进宫,劝过一回,未承想当日表情木木的皇后,忽然似换了一个人,居然开始给陛下张罗后宫了,姜尘又催她进宫来。
姜家原牵连进舅家的谋反案,陛下宽容并未株连,哪怕杨氏门人依附过来,姜尘也只是略见一二,并不想与之产生瓜葛,他不会做官,但是懂得做人的道理,志大才疏才是招祸,守拙抱朴,行稳致远。
天子既然在朝会上开了口,很快会传至四方,皇后千不巧万不巧此时奏请选秀,别说扬不了贤名,更会被说中宫嫉妒不能容人,两宫打起了擂台,做得越多,错便越多,何不忍下这份委屈,天子并非无情之人,难道不念这份好?
“你兄长被陛下封做万户侯,姜氏已是极为显达…”
姜合光刷的一下子站起来,眸含怒意道:“我知道你们是被舅舅的事儿吓破了胆子,生怕遭了我的连累,姜氏是姜氏,我是我,他补给姜氏再多,都比不了给管维的九牛一毛。我原以为,我与她是南北宫的皇后,哪知人家是北宫的女皇,私关宫门也做得成,守宫郎卫皆听她号令,若我今日发疯去关南宫的朱雀门,韩奇会听我的皇后令吗?你信不信,只要我敢下令,阖宫都当我失心疯了。”
平宁侯夫人劝道:“娘娘何故这般比较,南宫是朝廷中枢,北宫只是废宫,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废宫?北宫如今短了何物?样样皆与南宫一样,兴许更好,阖宫着孝衣,也就是先舅先姑去得早,他敢如此纵容,若是二老皆在,他这样做不怕咒着自己,也不怕咒了自己的爹娘?”
王寂虽未着孝服,却正经停了朝,七日不出。他立了朝,做了天子,又父母早亡,没得尽孝的机会,如今抓着管维的母亲孝上了,这才是真正好笑。
姜合光站了起来,理了理云鬓,淡漠道:“嫂子,你出宫去吧,我自个儿的事儿,心里有数。”
他瞧不上我,也看不上奴婢,偌大的天下,就不信他只瞧得见管维。既然闹成这般田地,难不成守孝数月就会开了北宫?若是如此,管维何必大闹一场,若她所料不错,管维在北宫守孝至少三年,她既然闭了宫,就不会让王寂再去,否则,还得闹一场。
明年选秀,宫里进了新人,是守着远在天边的冷月,还是眼前可随意采摘的娇花,她倒要看看他这钟情值几文。
***
岳青岚领着舞阴老大夫来拜见管维,俞大夫跟俞大郎是晚三日入的京,先安置在武乡侯府住着,待管维这边得空才召见,俞大夫领了太医,俞大郎领了郎卫,就此在北宫扎了根。
听闻王寂拿着龙珏在朝会上过了她关闭宫门这一关,管维默然不语,她虽未收下龙珏,行事实则与收了一般无二,越来越无所顾忌,她也知这般不好,只是更不想憋着,她退一步,他能进十步。
管霖带着明氏与幼子回乡守孝,临别之前,上了一份奏表,言无尺寸之功不足以享如此厚禄,辞了陛下的封赏。
武乡侯府在洛阳素来低调,等闲不出门,一副谨小慎微的处事风格,未承想却敢辞陛下的封赏,洛阳高门议论纷纷,虽觉诧异也觉情理之中,毕竟管夫人都敢关宫门了,她兄长辞赏赐也不算出格。
三日后,北宫除服,恢复如初,除了管维与岳青岚。
俞大夫给管维请平安脉时,言及如今心愿已了,虽已老迈,却想做些实事,早年他常去乡间义诊,后面也有所积累,欲把平生所见疑难杂症附上他的心得整理成册。
管维听闻此话,心里想着:母亲去了,兄长又是行伍之人,管府藏书无人照看,她在北宫无他事可做,何不将这些藏书整理一番。幼时母亲也曾教过一些,如今重新读来,可寄托她对母亲的哀思,遂去信让兄长将这些藏书送至北宫。
每日里,管维清晨带着音音沿着镜湖散步;午后,开始整理管府的藏书,将关于医道方面的书籍赠予俞大夫;日落,她焚香净身静坐在案前抄经。一日复一日,那些悲痛仿佛逐渐变淡,内心重新归于安宁。
一夜,管维染了风寒,而后很快病倒不起,昏迷不醒,德阳殿人心惶惶,俞大夫一连几贴药下去均不见效。
只因北宫关了宫门,南宫那边的太医不敢冒然跟陈太医交班,一直是陈太医留在北宫当值,俞陈二人看过,都束手无策。
谨娘六神无主,碧罗也知刻不容缓,只能出此下策:“为今之计,只有两个法子,一是去南宫太医院,一是去太医令府上。”
淳于昂医术高深,只盼着他能有法子。
“我去南宫,你拿着夫人的令牌去淳于府,谨娘留在夫人身旁。”一直闷不吭声的越姝断然道。
碧罗和谨娘正欲争执,越姝道:“别争了,都什么时候了,救夫人要紧。”
虽然有宵禁,但是拿着夫人的令牌,城中巡逻的官兵未必敢不认,即便是不认,也会知会上官,所担风险并不算大,只是南宫落了钥,关了宫门,要去太医院找人,需得夜叩宫门,这是大罪。
谨娘坚持她去,毕竟越姝在外行走不多,只听越姝道:“我会骑马,比你快。”
最终,岳妈妈和谨娘留下照看管维,碧罗带着郎卫去闯宵禁,越姝单人匹马去了南宫。
***
白日的大朝会上,百官催王寂要回龙珏,兵权信物不可掌于妇人之手,王寂慢吞吞地拿出一个紫木匣子,惋惜道:“这是朕送给她的聘后之礼,她虽辞让了后位,对此物甚是爱惜,如今你们也容不下,非要朕去要回来,被夫人一怒之下给摔碎了,尔等这下满意否?”
群臣跟存档的文书图册一一验看清楚,并未发现不妥,的确是那块龙珏。逼着讨要妇人的聘礼,很是无颜,群臣验完了,方觉赫然。
“管夫人深明大义,失了龙珏,朕定要做些补偿,你们切莫再多做计较了。”
群臣无不可,颔首称:“理应如此。”
只要陛下不将江山补了过去,其他奇珍异兽珍珍玩朱翠,又不用他们花钱,自然不会再阻拦。
御案上放着一叠厚厚的图纸,王寂处理完政务后,将图纸拿出来改了几遍,朱笔勾勒出几处,又在图纸上做了密密麻麻的批准,明晨发回少府重做一份儿。
改完图纸,王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披衣起身,铺开一层纸张,只是笔墨将将落下,李宣略显急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北宫那边来人了。”
王寂听闻是“北宫来人”,心下一沉,他迅敏地套好外裳,束好腰带,奴婢从外面推开房门,王寂踏出室内,除了李宣并未有旁人。
李宣急道:“奴婢已备好车驾,陛下,越姝来报,说,说…夫人有些不好…”
王寂闻言如天崩,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他手足俱软,李宣抢上一步扶住天子,连忙交代北宫之事。
他不敢再骑羡鱼,李宣亲自驾车,往着北宫疾奔而去。
原来淳于昂今夜并没在南宫太医院,而是回了府邸,王寂上马车之前,吩咐宫卫拿着陛下诏令将淳于昂急送至北宫。
坐在马车上,汗水不停地从他鬓角渗出,湿透了一层层的衣衫,整个人似水中捞出一般,只能不停地催李宣:“快,再快些。”
这些时日,听闻她与音音翊儿在北宫过着安宁平静的日子,不似初闻母丧那般悲痛难忍,他便觉得心安,哪怕在却非殿时感孤寂冷清,也不想再去北宫打破她的宁静,只是想着,她总有好起来逐渐释怀的那一日,从未想过,若是他等不来呢?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新文,独占国色,男主重生。
脚踏实地牡丹花王大美人VS傲娇毒舌霸道世子爷(男主人设有可能会改,女主不变)---目前连载的《冷殿春暖》帝后史书评价八卦野史会出现在新文里面。
女主先婚后爱,男主情有独钟,敲黑板:男主前世种马没有节操渣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