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疏贪得无厌,差点没把将军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搬空,趁着夜深,祁疏背着有他半个人那么大的包袱,推开一道窄窄的门缝,朝外探头探脑。

以往到了这个时辰,府里大部分下人都休息了,只会留少部分婢女小厮轮班守夜。

窥见外面果然跟自己预料的那样,祁疏内心窃喜,刚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结果才踏出去半只脚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祁疏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缩回房内。

路过的是好几个婢女:

“邢副将怎么突然来了,还这么急要我们都过去?”

“听说府里出了细作,现在前后门都被堵上了,就是为了把这吃里扒外的奸细给揪出来……”

“闲聊什么!还不赶紧到前院去,将军马上就回来了。”

接着,又有小厮敲响了祁疏的房门,“祁公子,府里出了点事,没吵到您吧,您留在卧房里继续歇息就是了。”

人声渐行渐远,外面的灯火被皆数点亮,将军府在窸窸窣窣的议论中乱成了一锅粥。

祁疏躲在屋子里,肩上的大包袱有气无力地滑下,人也蔫了。

那些婢女的三言两语足以让本就心虚的祁疏心惊肉跳了。

宋钰庭是发现什么了吗,还这么大张旗鼓地搜查细作,难道已经怀疑他了?

为什么偏偏选在今晚,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祁疏望着紧密的房门,急得来回踱步。

让他呆在屋里睡觉歇息,可他这个里外勾结的奸细怎么可能睡得着。

眼见着逃跑的计划马上就要流产,祁疏咬了咬唇,要是真的等到宋钰庭回来,他就真的完蛋了。

宋钰庭那么想报仇雪恨,如果被宋钰庭知道是他故意走漏了风声……祁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那些要用到皇帝身上的残忍折磨,说不定会原封不动地使在他身上。祁疏并不认为宋钰庭在知道真相后还会对他好声好气。

他骗光了宋钰庭的钱财,知道宋钰庭的不幸遭遇后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同情,甚至还把那么重要的密谋卖给聂越泽。

宋钰庭查明真相后会怎么对待他?

绝对会报复吧。

断肢,剜眼,斩首……或者是别的折磨法子。

祁疏无端生了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了。

蜡烛一点点燃尽,通红的烛泪滴落在木桌上凝结成不规则的形状。

前院里时不时传过来的惨叫和厉声斥责像是裹挟着风,猛然穿透窗纸,最后袭进祁疏的耳内。

不能再拖了。

手心被自己掐出来好几个月牙印,祁疏愈发担心自己落入宋钰庭手里的下场,变得心急如焚。

将军府的出口全都被堵住了,该怎么办?

祁疏眼皮上下直跳,但同时,另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现在府里所有人都去了前院,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只要他小心一点,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而且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跑,留下来的后果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惨烈。

就算三皇子和宋钰庭会狗咬狗,但至少也得等到明晚,而他,活不活得过今天晚上都说不定。

祁疏咽了咽口水,心一横,背起装满金银财宝的大包袱就冲了出去。

也算是因祸得福,府里所有下人都被赶到了一起,祁疏一路上没受到任何阻碍,凭借着记忆,他摸着夜色绕到一截隐秘的矮墙处,打算从这里翻出去。

毕竟是把守严密的将军府,这处围墙也只是比旁的地方矮上一点而已。祁疏身量纤细,个子又算不上高,更何况他身上还挂着一个大包袱,所以爬墙这种事对他来说异常艰难。

“呜、好重。”

祁疏踮着脚,白皙手指努力在墙上摸索着乱抓,整个身子都快要贴在上面了,但背上的负担实在太重,那些他舍不得丢掉的金银财宝,在此时都成了拖累,沉甸甸地勒住肩膀和脖颈,把人往下坠。

附近能用的石头全被祁疏搬过来垫在脚下,可高度还是远远不够,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祁疏心里又急又怕,他像是爬不过墙的野猫那般,毫无章法地四处乱挠。

尽管如此,却也没有丝毫进展。

“啊!”

不知是碰到了哪里,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祁疏用力咬紧牙才没有不小心叫出来,而后看着自己的手心簌簌掉眼泪。

只见到原本细嫩光滑的皮肤上多了好几道划痕,祁疏小声抽泣着把扎进手心里的小石子抠出来,因为扎得有点深,所以开始往外渗血了。

祁疏明显愣怔了好一会儿。

慢慢的,嘴巴委屈地瘪了下去。

“好痛……”祁疏兀自喃喃道,很是无措地蹲在墙角,长时间的担惊受怕在此时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变成啪嗒啪嗒的眼泪涌出来。

其实就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伤口而已,风还没吹几下血迹就干了,祁疏之前还有过被镰刀割破手的经历呢,流的血比这多得多。

但是那个时候有娘亲哄他,帮他踩了不长眼的镰刀好几脚,之后还给他烙糖饼,一咬开里面全都是甜滋滋的糖浆,后来更是再也没让他做过农活。

祁疏眼前模糊一片,大包袱也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府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祁疏知道是宋钰庭回来了。

祁疏不安又恐惧地缩在墙角里,他感觉自己可能回不了家了,吸了吸鼻子,像落难的野猫,对着被磨破的手心轻轻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