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处的手似乎僵硬了一秒,又似乎仅仅是赵宥的错觉,陆之川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赵宥听到了他这辈子最难以忘记的一句话。
“阿晟,和妈妈来打个招呼。”
阿晟……
陆之川在叫谁?赵宥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宕机,原本狂跳不已的心脏在此时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
以往一些奇怪的地方在此刻像是被钥匙一圈圈打开的锁扣,一切的奇怪都对上了最为离谱的解释。
他在说什么?他在叫谁?我为什么听不懂?赵宥的脑子迟钝的运转着,过滤着陆之川刚才那声简单的称呼。
在陆之川的声音之后,室内没有再响起仍何声音,甚至是脚步声都没有。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住了暂停键。
内心深处的那道鼓声开始狂噪,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如同神经质般地一声又一声地劝告着赵宥。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为什么不能抬头?他不可以看那个人吗?为什么呢……
就因为陆之川叫那个人……阿晟吗?
阿晟又是谁?
他好像又听见了杨成店里那台破风扇呼啦呼啦转的噪音,刚被捡回来的少年哑着声音问他。
“喂,大叔,你摸我干嘛?”
好奇怪啊?这真是太奇怪了……
赵宥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乱,要不为什么门口站着的那个人长着一张和“杨晟”一模一样的脸呢?
“宥宥,他是陆晟。”
赵宥没有听清陆之川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门口那同样发着傻的青年人。
“汪!”
少年僵硬地立在原地,他怀里的小狗被身后人的力道箍的难受,有些委屈地叫了一声,时间似乎又再次开始流动。
赵宥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发痒,他犹如行尸走肉般地弯下了身子。那明晃晃的水晶吊灯像是刀片般一寸寸凌迟着他的肌肤,他感觉自己的肉好像在一片片从自己的身体上剥落,露出最为丑陋又荒诞的一面。
恶心……
太恶心了……
一个人怎么能……怎么会活的这么恶心……
“呕”
陆之川和陆晟同时望向了跪在地上的人,他颤着身子吐了一地。
那声音仿佛撕心裂肺。
第32章 我听着
妈妈。
这个词对于陆晟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个很看不惯他的小胖子总爱和他打架。
但是那个孩子从来没有打过他,小孩子间的打闹却让对方的家长不依不饶。
在一个下着小学的下午,穿着貂皮的女人让他的丈夫拦住了老师,做了美甲的手揪着陆晟的耳朵将人从教室里拽了出来。
天气很冷,外面还飘着小学,陆晟没有来得及穿羽绒服就被女人推搡到了雪地上。
那张涂着口红的嘴张张合合,陆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从园长惊慌失措地将他扶起来的样子,他大概能猜到对方骂的很难听。
那小胖子躲在他妈妈的腿后面,朝着陆晟笑嘻嘻地做着鬼脸。陆晟被园长脱下来的大衣裹在了里面,静静地看着那女人带着儿子丈夫扬长而去。
那就是妈妈,这是陆晟对母亲这个词的第一印象。
后来,那个小胖子在路上遭遇了车祸,两条腿都骨折了,据说丈夫的生意也被搅黄了,就连陆晟班里的老师都换了一个。
自那天起,班里的小孩都躲着陆晟走,就连往日那几个看他好看和他一起玩的小女孩都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陆晟每天就拖着小书包,安静地上下学。
陆之川那年很忙,陆晟只有过年才能见到他。陆家的年很冷清,能来的亲戚几乎都死了个遍,余下的几人都被陆晟收拾了个遍,饭桌上只有陆晟一个小孩,他学着大人的样子静静地吃着饭。
吃完饭后,陆晟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走到了陆之川的车旁蹲下,寒风将他的脸吹得通红。
年夜饭开始的早,结束的快,陆之川没过多久就从那安安静静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在要上车的时候,刚到他膝盖的陆晟拽住了他的大衣。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过年?我这学期的作业做的很好,许叔说只要好好完成作业就能见妈妈。”
小孩似乎在外面待了很久,但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缺席,陆之川看到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眼神有些恍惚。
陆晟没有得到答案,陆之川派人将他送回了老宅,那辆车在一夜的风雪中驶离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又一次留下了陆晟。
妈妈是谁,陆晟没有答案,就连最疼爱他的许管家每每听到这个问题后,也只会陷入一阵沉默。渐渐的,陆晟不再问了。
他对那个人充满了好奇,但陆晟觉得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他好奇的事,想做的事有很多,他的人生很长,不必执着于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人。
只不过就是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偶尔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但陆晟这些年和这些古怪的念头适应的很好,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