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虎仰头看去赵春梅,牙咬着唇边,呜呜咽咽地?道?:“婶子,对?不起。”
赵春梅忙把虎子搂怀里,给他抹眼泪,她看去吉婶:“你瞧瞧你这是做啥嘛。”
“您不能因为他小就惯着他,这要是不管,往后啥谎都敢扯,那可不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春梅也不好再?劝。
吉婶朝向?郑虎道?:“虎子,把门口的筐子拎进来吧。”
郑虎应了一声,忙跑到大门口,将个竹编筐子拎进了门,他年纪小,那筐子又重,拎得胳膊直抖。
筐子上?头蒙着层白布,只露出半截山药棍。
赵春梅一愣:“这是干啥啊?”
郑虎吸了吸鼻子,道?:“山药是我和阿爹上?山里采的,鸡蛋是今儿个新下?的,拿来赔罪。”
“可使不得!”赵春梅急起来,她看去吉婶,“快让虎小子拿回去。”
郑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靠着汉子在外做工,吉婶养鸡卖蛋补贴家用,这一筐子下?来,得不少钱。
见人不收,郑虎将筐子轻轻落在了灶房门口,跑回了吉婶身边。
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俩人正要走?,边上?的沈柳忽然开了口,他温声道?:“婶子,您好容易来一趟,要么……带着虎子和昀川说一声吧。”
来我这写字 呜哇哇我扯谎了
赵春梅随声附和:“是是, 好歹和川儿说一声,也让他知道?虎小子过来了。”
吉婶有点踌躇,她搓了搓手:“成吧。”
天气冷下去后,书房的门便关起来了, 连带着窗子也没有开。
沈柳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人开了口:“进来。”
门嘎吱一声打开, 冷风顺道?吹进来, 掀开了长衫的衣摆。
顾昀川搁下笔, 就听沈柳轻声道?:“吉婶带着虎小子过来了,说是给你赔罪的, 虎小子还拎了山药和鸡蛋, 方才放到?灶房门口就要走, 我想着怎么也得同你知会一声。”
顾昀川两手撑住桌面, 缓慢站起身,温声道?:“吉婶,虎子。”
吉婶忙应声, 又伸手推了推郑虎, 郑虎抿了下唇,恭敬叫他:“川哥。”
顾昀川腿脚不好,站不了多久,可也总不好他坐着, 客人站着。
沈柳叫上顾知禧到?堂屋搬了两把?椅子, 放到?了桌案边:“吉婶、虎子,坐着说话吧。”
一时间, 不大?的书房站满了人,显得有些拥挤。
顾昀川想着吉婶该是有话要说,这么多人瞧着倒是不自在?。他看去几人:“没多大?的事?儿, 阿娘和宝妹先?去忙吧,柳儿,外头风大?,把?门关上。”
门嘎吱一声关起来,室内一片宁静。
虎子垂着头可是委屈,他向来怕顾昀川,而今自己惹了祸,他更不敢瞧人了。
边上阿娘又叫了他一声,郑虎咬了下嘴唇,小声道?:“川哥,对不起。”
小孩儿头发还不多长,只在?头顶用红绳绑了个小揪揪,眼下他低着头,那?红绳子正对着顾昀川,他瞧得乐呵,有一会儿才缓声道?:“郑虎,抬起头。”
郑虎缩了缩肩膀,可还是听话的抬起头,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顾昀川看着他,语气里既无责备也无安抚,只平静地道?:“今儿个的事?儿,我听了丘婶说的,也听了你阿娘说的,可我觉得最要紧的还是得听听你说的。”
闻声,郑虎愣了片刻,听他说的?
今儿个他打后山回家,拎回来半筐子毛栗子,还没等烤呢,阿娘就给他拽进屋里了,问他是不是同人显摆说顾昀川给他做先?生了。
郑虎被?问得发懵,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才点了个头,他阿娘就上手了,手打疼了又换成了扫床的扫帚,打得他屁股连到?后背直发麻。
过了这么久,都已?经认定就是他的错了,也没人问过他当时是咋回事?。
眼下,川哥竟然问了。他心里忐忑,拿不准他啥意思。
郑虎咬了咬嘴唇,又伸手挠了把?耳朵,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就前儿个,我跟着满子哥上后山林子里逮野兔,一块儿的人可多,算上我得有六七个,丘成没在?,来的是他二表哥丘杉。”
时值深秋,山里野物多,常言都说“枣木凳、椿木床、秋天的野兔、冬天的狼”,这时节,兔子最肥,镇子上的小子就结成伴到?后山里逮野兔,郑虎去过很多回了,没啥危险,吉婶就让他去耍了。
那?天日头足,烤得枯草地一股淡淡的焦味,晒在?身上很是暖和,森*晚*整*理所以出来打猎的人也多。
他们顺着矮坡一路往上爬,到?半山腰的老榕树底下,正瞧见草窠子里窝着一条野兔,长耳朵别?在?背脊上,黑灰的毛色在?日光下溜光水滑。
几个孩子虽然早早停了步子,可到?底不是经常打猎的,鞋底板踩碎干枯草木的声音碾进风里,还没往前扑,野兔就警觉地立起后肢,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跳转回身一头扎进了杂草丛里。
见状,几个孩子忙追了上去,脚步声噼里啪啦急雨一般,野兔跑得太快了,他们连方向都找不见,却猛然听见“嗖”的一声鸣响,疾箭奔雷,老榕树一震,野兔被?死死钉在?了树干上。
来人是个老猎户,脸孔陌生,瞧样?子该不是白云镇的,他衣裳外头裹着兽皮,一身混了兽血的杀伐气,几个孩子不由得站定了步子,没一个人敢往前去。
老猎户也是瞧见他们了,走到?榕树下,一手握住箭柄,一手拎住兔子的耳朵,一把?将箭取了下来。
等他转回身,孩子们才瞧清楚人,一张黝黑的脸上纵横交错的全是疤痕,有一道?可是严重,从眉心贯穿到?下颌,可能是伤到?了眼睛,眼皮抬不起来,只得露着半片眼珠子瞧人,少有的可怖。
他看着几个半大?小子,知道?这是他们要逮的兔子,张开口,声音粗得像是灌了半坛子烈酒:“喂,来拿。”
好半晌都没有人动,只有山风将林子吹得哗啦啦乱响。
老猎户许是知道孩子们害怕,半弯下腰,把?兔子扔在?草窠子里,转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