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也收了。谢谢川儿、乖柳。”赵春梅笑起来,“快吃饭、快吃饭,待会儿该凉了。”

“我早饿了呢。”顾知禧忙伸筷子夹了块儿红烧肉,酱汁浓郁,满口肉香,“好好吃呀。”

……

油润的热气漫过碗碟,屠苏酒的香味萦绕在唇齿间。

一家人说说笑笑,时辰过得?很快,转眼间天就黑透了,外头却热闹,隔着院墙都能?听见孩子们的笑闹声?,不多会儿,院子里起了嘈响。

适逢过大年,不到夜里家家户户都不闭门,郑虎领着一群小?孩子站在院里喊人:“知禧姐、小柳哥,出去放鞭炮啊!”

正是酒足饭饱,出去热闹热闹也好消消食,赵春梅道:“你们去玩吧,娘正好把饺子包了。”

顾知禧拿布巾子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还包饺子呀,我都已经好饱了。”

“回回都说饱,回回就你吃得多。”赵春梅给她抹平衣摆,“今儿个少包点,一人吃三两个,守个岁。”

外头又?喊了一声?,小?姑娘忙着应下,都来不及戴上风帽,就开门跑了出去。

“帽子!”赵春梅在后头叫她,眼看着跑没了影,“这孩子!”

顾昀川一面帮沈柳穿戴齐整,一面道:“阿娘给我吧,我拿给她。”

推门出去,夜风正冷,远天明月高悬,有些人家挂了灯笼,在黑暗里亮出萤火般的微光。

大门外头,孩子们成群结队,有的举着火把,有的举着长?竹竿,郑虎见顾昀川和沈柳出来,忙高声?喊道:“川哥、小?柳哥,来放鞭炮啦!”

顾昀川握紧了沈柳的手,朗声?应:“来了!”

杖子敲在地上闷闷的响,小?哥儿肚子大了后身上总是酸累,顾昀川有意托着他的腰背走,也好让他松快一点,就是在路边上站定了,那大手也没有放下。

身边的男人虽然?跛足,可从来紧紧护着他,沈柳心?里头皱皱巴巴的疼,他想自己没什么长?处,可命却好,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他。

想着想着不由地笑起来,咯咯咯地歪倒在男人怀里,一脸的小?得?意。

映着火把的亮光,顾昀川看着他,也勾起了唇:“笑什么呢?”

“才不同你讲。”沈柳脸皮薄,可笑过一阵之?后还是忍不住蹭了蹭男人的颈子,轻声?道,“相公你真好。”

小?脸儿喜气洋洋的,顾昀川瞧着便欢喜,他没多说什么,隔着厚实的棉帽,用下颌磨了磨小?哥儿的头顶。

火星子舔上引信,鞭炮声?噼里啪啦的震天动地,在一片孩子的笑闹声?里,顾昀川的大手捂住了沈柳的耳朵。

碎红的纸屑飞扬起来,吴婶子家的黄狗惊得?狂吠,沈柳瞧着天幕上的一钩弯月,伸手包住了顾昀川被风冻得?冰冷的大手,缓缓摩挲。

忽然?,他“哎哟”了一声?,顾昀川心?口一紧,忙小?心?地看过去:“可是哪儿不舒服了?”

许是肚子里的小?娃娃听见了炮仗声?,活分了起来,抬手伸腿的闹人,沈柳笑着道:“没有,是娃娃闹人呢。”

顾昀川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隆起的肚子:“乖一些,少闹你阿父。”

这声?“阿父”听得?沈柳耳朵都红了起来,可心?里也暖和,他轻轻靠在顾昀川的肩膀上,笑着说:“昀川,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日?日?都是好日?子。”

顾昀川眉宇温柔,亲了亲小?哥儿的脸颊:“我也是。”

燕回正是春 岁月静好

开了春,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还是早春,早晚时候分外冷,见不着阳光的角落里?,冻土一如既往的硬实。

沈柳肚子已经很大了, 怀里?像是揣了个大冬瓜, 到了孕后期容易体热, 尤其近几日日头足, 燥得连袄子都不想穿。

赵春梅知道他难受, 便把顾昀川的旧棉袍拆开,后背那块儿去了些?棉花, 才又叫沈柳重新穿上。

这些?沈柳全都看在眼?里?, 嘴上虽然不说, 可心里?都记着。

顾家待他的好, 早不是简简单单顾昀川的夫郎了,他心里?头明白?,阿娘就是把他当成自己孩子在疼。

天气越来越暖和, 还有?几个月他就生了, 这袄子重新拆缝也穿不上几日,可阿娘就是腾出时间?赶工,一针一线里?都是用心。

昨儿个夜里?下?了场雨,春雨蒙蒙, 线丝儿似的细密。

肚子里?娃儿闹腾, 沈柳睡不踏实,天不亮就悄摸下?了床。

他到灶房里?给顾昀川烧洗脸水, 就听见叽叽喳喳的细碎声响,抬头一瞧,屋檐下?头竟然有?燕子飞了回来。

燕子是报春鸟, 都说落檐筑巢便是吉祥。

他驻足瞧了好一会儿,泥巴小?窝里?,两只大的三只小?的,探着毛茸茸的小?脑瓜,很是可爱。

沈柳笑起来,真的到春了。

到了春,最要紧的还是春种,这几日顾家的菜地也忙活了起来。

赵春梅收下?了冬季的白?菜,要赶在雨水节气之?前,将叶菜苗种上,过不了几个月,饭桌上就各色菜蔬都齐全了。

顾昀川忙着教书?,沈柳身子不方便,地里?的活计就都落在了赵春梅和顾知禧身上,好在养了小?牛,能省下?不少力气。

家里?人都忙,就连吉婶也在地里?耕种,只有?隔壁的黄狗来福空闲,没事儿就过来串串门。

天暖起来后,院子里?日头足,比屋里?还舒坦,沈柳就拿着针线筐子坐到院里?来做绣活儿。

他绣工不咋好,往常绣个帕子还成,真叫他给小?娃娃做鞋帽,就不多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