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躺在另一侧的人只有肩膀顺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靳珠没再说话,闭目安睡,不多时床帷中呼吸均匀,渐入沉寂,原本模模糊糊的风雪声像揭了一层隔纱,真切起来。更远的地方,还有云牌幌子摇着铜钱串儿的声音。

一只手摸上枕边那支雕着鲤鱼的发簪。手掌握住簪尖,拳头紧得微微打起颤来,许久,手指并拢之处无声无息淌出一滴血,挂在腕子上。两只脚则暖烘烘的,完好无缺躺在那个怀抱中,每一次胸膛的起伏从脚心传递过来。

“谁睡得着。” 声音低不可闻。

* * *

一夜尽了,雪融成水。

半点云光俱无。天井内积着一寸高的冰渣,像一只方正的石砚盛住了雪水,映着穹顶千重乌云,竟成了鸦青颜色,倒愈发像磨了墨似的。铁栏栅上偶尔有未融的雪片被风刮了下来,便会“啪嗒“一响,荡起几个没菁打采的圆圈。

更房未生炭火,严冬清晨的冰冷封在四道三隅厚的石墙内,几丝细微的风全然驼不动它,只得丢了手,任凭那块四四方方的冻气浸满这间房子。那冷来得厚重,仿佛一坛密封的酒,那屋子便是酒窖,越是摆得久,味道越浓。酝酿了一夜,整个窖子都囤着一片阴沉沉的寒意。

靳珠是被冻醒的。

原指望这二更下起的雪到了过午才停,不想未到六更已是住了势头,屋外依旧浓云蔽日,昏黑无光,积雪却化了大半。都说化雪之时才是真正冻透了骨头的,果真不假。

隆冬的空气藏了细针,他大半个脸颊露出衾被,只要稍稍转动,脸上总有一层麻痹的痛感。靳珠没有醒透,只觉两个肩头都凉飕飕的,不免皱着眉往被子里钻了一下,只依稀看到一大片黑影罩在床顶,于是侧过头,微微眯眼,隔着床帷朝外头看了看,唯有朦朦投来的两口白光,便知是窗,猜想已是酉时,只不过冬日昼短,天光未足。

他醒了三、四分,昏沉沉仍有困意,挪了一下身子正郁再睡,忽然惊觉胸前空荡荡的,少了一样东西。伸手一摸,原先揣着睡了一夜的脚居然不在。靳珠不由诧异,下意识将手探出帏幕去捞放在床边的那盏油灯和火折子,才刚碰到灯盏,胳膊却骤然被人牢牢摁住。

靳珠赫然将眼一睁,愕然看住身上支着的一个人。

全无防备。

毫无徵兆。

“你吓我一跳。”他怔怔开口。口气中一点半真半假的埋怨在句子中央便断掉了,剩下的字渐渐迟疑,因为一绺垂下的黑发扫上了他的颈子,微微发痒。靳珠没了声音。

那个人的长发乌泠泠的,安静地垂到床上。膺心衣有些松垮,一夜偎依而眠使得布料没有因寒冷变硬,线条柔和,身子的重量由双臂撑着,半压在身上竟令人浑然不觉。靳珠挪了一下手臂,而扣在上面的手完全没动。他开始意识到了什么。灯盏触手可及,他却忘记了初衷,手僵着,人也僵着。

那张脸埋在影子里。

稀薄的光仅仅蒙住了脸的轮廓,在线条硬朗的地方,光照投下一片微白,眉毛不经意间捎上了一点,他甚至可以看见上面细微的走向。只有一对眼睛是完全的漆黑,深不见底,没有光会选择自投罗网。网中自始至终独他一人。

牢笼一般的对视。靳珠乍地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困其中。

“蔡申玉,“压低的声音里有了愠怒,“你发什么疯?”

那双眼睛的目光似乎被他的一句质问打散了,茫然地静静注视他的脸。嘴唇张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声色俱厉:“怎么,还没睡醒?”

一根手指忽然放在他嘴唇中央,他一愣,声音嘎然而止。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脑中的字被釜底抽薪一般慢慢抽去,空白越来越密,语句失去支撑,不知不觉开始倒塌。

那根手指孩子似地在唇上蹭了两下,冬季浮躁的摩擦让两片嘴唇慢慢分离,张开一道缝。指头将唇线完整地描了一遍,离开唇角的时候,五指张开,抵上了他的额头,轻轻覆盖他一双眼睛,使他不由自主把它们闭上。这个动作从头到尾都很安静。如果不那么短暂,他或许会在这个温热掌心的覆盖下重新沉睡过去。当手指再次打开,掌心移至鬓旁,贴着他的脸颊停靠下来,他才下意识睁开眼,却蓦地发觉眼前的人已经低下头,脸庞近在咫尺。

最后一次低头,长发顺着动作泻过肩头。那对漆黑的眼目不转睛看着他,带着接近绝望的神情,睫毛微微颤抖地压了一下,茫然若失。低哑的声音喊了一个字:

“哥。”

他甚至来不及震惊。嘴唇上有一样干燥柔软的东西迫切地覆盖下来,一道晕眩的闸门无声无息将最后一缕微光切断。

哐当。

守更结束的小辔子正恹恹地打了一个呵欠,踱过冷巷时,他双手合十,费力地搓着灯笼杆子,这一声虽响得沉闷,却被他逮个正着。

那小辔子一激灵,觅着声音来向迈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更房窗下。他记得当家的昨夜一直在这间更房内看帐,不敢惊扰,只以耳贴墙,再细细听上一阵子。屋内死寂一片,再无动静。他候了一盏茶的光景,奈何雪水发寒,巷道内的三隅石墙都像刷了一层冰似的,叫他浑身哆嗦,见屋内不点灯盏,只说尚未起身,便提着那口灯笼,蹑手蹑脚往另一间厢房里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催文的筒子都是坏人TAT

好吧,你说我是伪荷花,是上来湖绿群众的我认了orz 真正的荷花的确被名为“母上大人“的外星人绑架了,进行着从地球迁往冥王星的浩大搬家活动。(众:“那不是你老家咩?”荷花:“唔。”)

中国队都四十金了再不更新我就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奥运健儿orz

第21章 【怀颖坊】?六

更房的石砖板子飘起一层灰。灯盏的圆托台在砖石上仃伶伶打了几个转儿,来回打晃,最终整个一歪,在地板上惴惴磕了个头,止住了。灯油洒出一串花点,活似几颗圆润腻滑的珠子。

探在外头的半个手臂像有什么牵着,慢慢退入幔帐,没入黑暗。

嘴上的温热本是干燥的,刺刺地有点扎嘴。却有一点湿润的东西轻轻叩门而入,将那一时怔住的唇瓣慢慢分开,重量下沉,熟悉的气味在鼻尖相错之处浓浓扑来,彼此交换,各自的呼吸流入对方的五脏六腑,分明有窒息的预兆,却叫人不舍,令人成瘾。他的身体像一株青藤,起初埋于雪中,僵持不动,渐渐暖阳回照,他便从一片春水中复苏过来,一对手臂仿佛藤枝一点点攀上院墙,在那个人的背上绕成了一个完整的圈。

他抬起头,双臂愈收愈紧。当两具身体完全贴到了一处,他的舌尖从深处浮了上来,蹭了一下口中那个温软的不速之客,很快,徘徊变成了停留,反客为主,一直抵着颈侧的手朝下按去,他支起一半的头重新跌回枕边,发出一声闷响。身上的人毫无间隙地压了下来。

湿滑的地方轻轻传出“吱“的一声,舌尖在嘴唇分开的地方探出一点头,在短暂的相接之后,也续而彼此分离,回到原处。靳珠低声喘气,此刻才睁开眼睛。面前仍是一对乌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目不转睛。

可这并不是结束。

那个人张开五指,无声地蒙住他的双眼。然后,再一次低下身,埋头用牙尖轻轻咬住靳珠的下颌,在他微微一挣之后,脸庞挨着他的颈窝滑了下去,迫使他艰难地后仰。

喉尖上印了一个滚烫的吻。那种灼人的温度叫他恍恍惚惚睁开眼,感觉到一只手正紧贴着自己的锁骨朝下移去,探入心衣,插到衣襟之内。仿佛因为接触到那儿紧绷的皮肤,手掌微微颤抖,像是忐忑,更像是喜悦,哆嗦着往更深的地方摸索。薄衫此时已然半敞,露出底下成年男子匀称的躯干。

“唔“因为疼痛叫了一声,很快被喉中一阵模糊的呜鸣盖了过去。他觉得那些质地坚硬的牙齿几乎要咬伤自己,不禁用手抵住那个肩膀,试图将人推开一些,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得完成不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情不自禁弓起身子,后脑死死抵着方枕,扳着蔡申玉肩膀的手不自觉往上抓,迷乱中碰上了那一头黑发,克制不住动作,揉成一团,乱七八糟散了下来。喉头像是突如其来中了一箭,瞬间灼穿一点,逐渐麻痹,整个咽喉如同被火钳轻柔地扼住。

“哥,“沙哑的声音更像在乞求,带着七分恍惚,三分叹息,“哥,别对我太好我受不了。”

听到这句话,他蓦地愣了愣。手在回过神之前便已伸了过去,慢慢抚了一下那人的头。他艰难地挺起身子,在眉角边那道伤疤上亲了一下。

“傻小鱼。”贴着疤痕的嘴唇低低呵了口气。

三个字尘埃落定。他把手轻轻梳过那个人的长发,沿着胸膛挪下去,直至腰际,极有耐心地一点点拉开那根脆弱的衣带。那个结在他手指动作间逐渐拆落,最后脱开时像一枚细小的花苞刹那张开,完全开放之时身上的人忽然紧促地喘了一下,猛地一推,将他重重按回床上,双手大力扯开他的袍带,手指打颤,抵着小腹朝深处摸了过去。

“唔。”靳珠一瞬间皱起眉头,身子一紧,额头却是抵住了对方,几声紧凑的呼吸在两人之间默契地流窜。

他双手揽过蔡申玉的后背,摸到肩胛处,慢慢圈起他的颈子,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