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发白,攥紧水壶,无声地在房里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晕乎乎的,腿直发颤。他想把水壶拿去洗一洗,洗掉表面的灰尘。他想一饮而尽47天以前的水,水变质了能成毒药吗?他会被毒死吗?喝下却没被毒死他要怎么接受自己只能空对水瓶的事实呢?
再也没有那样的体育课了。
他打开水龙头,流水汩汩,冰凉缺乏温度。他用手捧起一把水,扑向脸颊,眼泪混着清水从下颌流走。他没有擦脸,径直捉起一旁水壶放在水下清洗,水流温柔轻缓,流走却不消失。
他握着水壶在水下清洗了很久,洗到手指发皱才停下。发皱又湿漉漉的手指让他握不住水壶,“砰”的一声,它掉落在地。
水壶里的水被撞得东倒西歪,卷起的水流碰到杯壁的声音迟迟不停。祈野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倚靠在洗手台上,发神般看着地面的水壶。
三秒、五秒、十秒,他像一个沉思的雕塑。他听着渐渐变小的水声,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就感觉.....感觉桑霓此刻正在打开她的水壶喝水。
他一把捉起水壶,迅速走到日历前。
今天是星期三,星期三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祈野看向桌上的闹钟,现在三点二十分,三点二十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他没再细细思考,路线、工具什么的,他知道他要没时间了。
拉开抽屉,抓起一把零钱,他飞奔而去。
0037 离开后
祈野离开之后,桑霓的生活开始变得很奇怪。
星期一的春游,没有祈野,她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也玩得很开心。跳房子、木头人......就是一些平常课间也会玩的游戏。她也试过一个人去捕蝴蝶,找蒲公英,但班上绰号叫“流星”的男生似乎觉得有趣也跟上来,她不想费力气和他解释这是什么蝴蝶,为什么要把蒲公英折断,那会让她有种背叛祈野的感觉。
春游结束后,放学时间比平常早了一点,她一个人从天天走过的小路上回家,没有祈野,没有人问,“去这里看看吗?”的确有点怪异,但一天而已,并不算不能接受。
回到家,这个点一般没人在家里,所以特别安静也是能理解的。只是桑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安静会安静得这么令人伤心。
太阳在无声的蒸发着屋子里残留的气息。
桑霓从回家到现在都没放下她的书包,她觉得自己需要一点重量在提醒自己,这个屋子是存在的,她也是真实存在的。
等到五点多,爸爸妈妈一起回家了。她听到声音下楼去找他们,却发现爸爸的脸色很差,如果要用她新积累的比喻句来形容的话,就是“有一朵浓浓的乌云笼罩在他的脸上”。
她在自己的记忆里一一检索,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脸色这么差的爸爸。
她莫名有点害怕,走到妈妈的旁边。妈妈很反常的沉默,只是用力牵住她的手。
八岁的桑霓不明白,爸爸的脸色差,为什么最后去医院治疗的会是妈妈?
妈妈住院之后,爸爸晚上也总往医院跑,她说她也想去医院看看妈妈,爸爸总是和她说,“下一次,等妈妈舒服一点我就带你去见她。”她想她不该问爸爸妈妈得的是什么病,什么时候会好,因为每次说到这里,爸爸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妈妈了。
她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祈野了。
但她至少知道妈妈现在在哪,而祈野,她有时候也怀疑他是不是从地球上消失了,还是说,认识他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同学们提起祈野,得到他们肯定的回复之后,她才安心一点。
上个周末,爸爸带她去医院看妈妈。一路上,她提心吊胆,害怕见到一个不像妈妈的妈妈。
但妈妈还是妈妈。她温柔地向桑霓招手,声音高亢而清脆,完全不像一个病人,她紧紧抱住桑霓,告诉桑霓她想死她了。
爸爸在旁边说,不要说死死死什么的,不吉利。
妈妈还是像之前那样,瞪他一眼,说他迷信小气。
特别的日子有特别灿烂的笑容,桑霓走的时候还是很兴奋,她看见妈妈精神这么好,爸爸在旁边也笑得很开心,她认为妈妈快要痊愈出院了。
走之前,她还和妈妈约定下次带花来见她,妈妈却说,不用花钱买花,在路边摘一些狗尾巴草就行。
那天过后,她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留意路上哪里长了特别好的狗尾巴草。要带去给妈妈的至少得整齐一点,长得茁壮一点。
五十珠珠要加更 ? 150收也要 ? 然后为了让剧情连贯一点 ? 我大概是把四章的内容写进三章里面这样
0038 想见你
世界大概是这样运转的,当你真心实意、百分百地想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好像你遇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帮你而来。
祈野,一个小孩,手里明晃晃地握着一大卷钱,孤身在外游荡。钱没被人抢走,人没被人拐走,甚至他拦下的第一辆车就为他而停。
司机大叔看他是个小孩,笑着问他要去哪。祈野很着急,在他的心里,小镇是一个离这很远的地方,他从来没打过车,生怕自己不够钱。
于是他一股脑的把钱全部塞给了司机大叔,司机大叔也没觉得这小孩脑子是有什么问题,真的给他载到地方了,甚至还还了一部分钱给他,告诉他不用这么多钱,让他自己把钱放好来。
祈野揣好钱,想着一会见到桑霓还可以给她买点零食或者小玩具,噢!可以给她买一个小瓶子,她不是说想要收集蒲公英的汁液吗?他想,这么多天他都没有去找她,她生气是正常的,他买点礼物道歉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祈野似乎已经看到一个鲜活的桑霓出现在他眼前。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笑了,偶然瞥过路边店面的玻璃时他都被自己样子吓了一跳这个咧着嘴巴大笑的傻子是谁?
脚下的石板路,身边的景色,这一切都熟悉得让他狂喜。
虽然他知道自己还有时间桑霓上完体育课之后总是恋恋不舍,她不会那么准时离开学校,他却舍不得放慢脚步。
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模糊、跳跃,直到他远远看到那一抹警示牌一样鲜艳的黄色。
他如梦初醒,蓦然停下。
***
星期三,上完最后一节体育课,桑霓准时离开。
她查了一点资料,知道狗尾巴草摘下之后就不那么容易存活,要及时放进清水里,还要切割茎部。桑霓只知道一个大概,但她对具体要怎么养狗尾巴草一无所知,她希望放在妈妈病床前的狗尾巴草能活得更久一点,所以她决定这几天先自己试着在家养养摘下的狗尾巴草。
她在路边摘了几根握在手里,因为怕被自己折腾死,她没敢摘太多。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怪怪的,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的后脑勺看。她反射性扭头看向旁边没人。祈野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