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的话让外面巨大的爆裂声打断,地下防空室的混凝土房顶被震荡得落了灰,轰鸣之际,清脆的枪响此起彼伏,听得出阵仗有多大。

周耀辉站起身绕到沙发坐下,细致地理了理袖口,告诉夏夏说:“他来找你了。”

夏夏的声音淹没在嗓子里,一方面感觉看到了希望,另一方面又感到绝望。不管是爸爸还是周寅坤,她不希望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死掉,

利落的咔嗒声清晰入耳,四名武装人员手中的枪已上膛,且快速站位形成射击对角线。

夏夏被宫缩折磨得疲惫不堪,她忍过一阵腹痛,踉跄着下了床,却不料脚下没力,一下跪在了地上。她扒着床沿正要爬起来,这时,床板背面的东西黏住了她的视线一把黑色手枪静静地别在那里,触手可及。

嘭地一声,夏夏触到枪的手一抖。

这次,是踢门的声音。

她行动不利索,身体不慎撞到了床头柜,上面的电源接线板一滑,水杯也差点撒了。

水?她又撇了眼。

没过一会儿,门开了。

周寅坤穿着黑色飞行服,脸上挂了道血,大方走进来,对周围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他眸色冷得令人心悸,拿着枪就顶上了周耀辉的脑袋:“夏夏呢?”

旁边传来细微声响,鞋子蹭着地走的声音。周寅坤睨过去,只见夏夏被一把枪指着背,从医用隔断帘后蹒跚走出来,她手护着孕肚,脸色煞白表情痛苦。

周耀辉手指点了点抵在自己眉心的枪身:“把枪放下。”

手里的枪柄快被周寅坤攥碎了,顶枪的力道大到枪口都要陷进额头的肉里。却又在下一秒,冷硬枪支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地上。

周寅坤扔下手里的枪,大步朝夏夏走去,一把扯到身前搂进怀里。

怀里的人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周寅坤把她拥得更紧,听见她带着哭腔,委屈到不行的嗓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问得话蠢呼呼的,往常他一定会反问“不想我回来?”,而这次,周寅坤把头埋在她耳边,认真回答她。

语气温柔,话说得实在:“战机,比民航快。”

第0082章破水

这次,即使当着周耀辉的面,周夏夏也没有推开周寅坤。一股暖意裹在身上,让人莫名地想要靠近。

“唔。”腹部猛然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夏夏吭了声,疼痛让她呼吸困难,双腿发软,脸埋在他怀里,手不由地紧紧抓住了男人结实的胳膊。

周寅坤能清晰感受到,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力道有多大,“夏夏,很疼?”

埋在他胸前的脑袋轻轻点了点,没有言语,显得异常痛苦。

介于是头回当爹,外加周夏夏平时心大,周寅坤就不敢马糊了,所以他也了解过一二,清楚生产前会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宫缩阶段,随着时间推移,宫缩会逐渐频繁剧烈,直到宫口扩张到足以容纳十指。

虽不知周夏夏现在宫口开至何种程度,但必须赶快从这里出去,注射上那个什么无痛针,好歹能不让她这么一直疼着。

“我带你出去,打了无痛针就不会这么疼了,忍一下,很快。”粗糙的手掌护住夏夏的头,另一手环在她的肩头轻轻抚弄着:“呼吸,放松,深呼吸。”

约莫四十秒,手臂上那股力道逐渐减缓。夏夏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许多,她松了口气,声音微弱:“过去了,好多了。”

见周夏夏身体极度不适,周寅坤也没敢轻易抱起她。之前他仔细看过从医院拿回来的临产须知,对于周夏夏这种已出现规律宫缩数小时的情况下,孩子通常已经在往下走了,呈倒栽葱状态。横抱的动作很可能会对她肚子里的胎儿造成挤压,或改变在子宫内的位置和姿势,万一挤出个胎位不正搞成难产,更麻烦。

周寅坤把她紧紧裹在怀里,慢步走到周耀辉面前。“夏夏快生了,你我换个地方谈。女人生孩子一群大男人看着,你不臊得慌么。”

“她是我女儿”。

周寅坤耵着坐在沙发正端起水杯喝水的人,怒火简直就要冲出天灵盖儿了:“儿大避母,女大避父,你有没有文化?”

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档子气,要不是因为周夏夏临产在即,他一定当场就把周耀辉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周耀辉搁下水杯,抬眼看向他:“还有,谁说我要跟你谈了?”

眼前的俩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亲女儿,还有女儿肚子里自己亲弟弟的种,这戏都不知道该怎么唱下去好了。

周寅坤瞧见那条翘着的二郎腿就气不打一处来。

装他妈什么孙子呢。

“怎么阿辉?钓鱼执法呢?”他不禁冷笑一声,“想要什么就直说,别兜圈子。”

“爸死你手里,我女儿遭你强奸,原本是打算让你拿命抵来着,不过,看在夏夏求情的份儿上,我改主意了。”

听见周耀辉竟然松口了,夏夏意外地望过去,苍白虚弱的脸上,眼睛格外明亮。看来爸爸还是顾念情份的,或许他真的没有想置周寅坤于死地,他只是太生气了。也是,换做任何正常人,都无法接受周寅坤做的那些缺德事,爸爸这样也能理解。

至于自己接受周寅坤这件事,夏夏内心一直都是矛盾的。她可耻她的侥幸,明知道周寅坤所做的那些坏事,让他死一万次都不够,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倘若有一天他真的被伏法了,夏夏也认为那是应有的结局。现实就是现实,坏人,又有几个是好下场呢。

周耀辉捡起周寅坤丢在地上的那把枪,顺手取下弹匣,一拉套筒,伴随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子弹完全退出。接着,他朝一旁持枪的武装人员使了个眼色,后者走上前递了一支小巧的管状皮套。

周寅坤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要玩什么戏码。周耀辉真想杀他的话,早在进门那会儿,就可以动手了,可不仅没有,还任由他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可不么,比起杀了他被自己女儿记恨一辈子,当然还是毁了他更情有可原。再者,要是他周寅坤被国际执法人员击毙,那周耀辉就更能撇得一干二净了。

果然不出所料,周耀辉将已清空子弹的手枪和那东西一并放在茶几上,抬眼迎上周寅坤的眼睛:“自家高级货,尝尝?”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夏夏心里咯噔一下,家里是做毒的,除了毒品,根本不可能是其他的。她又循了眼屋内几名武装人员,他们个个拿枪,而周寅坤手里非但没枪,还带着她这样的拖油瓶,连反击和脱身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防空室的门多半是防爆且抗冲击的,一旦被反锁,外面的支援就进不来,但如果使用重型武器进行爆破,搞不好整个地下空间都会塌的。

夏夏忽然想到什么,武器…也不是完全没有。

刚才她从床板背面取出的那把枪,在听到武装人员走来的脚步声时,慌乱地藏在了枕头下面。好在这间防空室不大,距离床的位置不算远……

大脑飞速运转,紧搂着她的手臂突然松开,夏夏才回过神来,倏地看向身边的人。周寅坤伸手拾起茶几上的东西,拿出那支针管,看着就笑了:“黑吃黑的排场这么大,原来是想请我来吃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