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坤瞧着他那个没用的嘴张张合合,搪塞的废话太多,读书人还真是麻烦,总要打官腔。

“其他的用不着你费心,你只要做好政府内部协调、公开自己的表态就完了。”

“可就算是总理的决策也会遭到社会舆论和声讨,一旦造成热议,不仅在泰国”

维披实话没说完,周寅坤就听烦了:“那就给他们灌输些新的思维方式”,他把手里燃尽半根的烟摁在烟灰缸里捻灭,“禁毒禁毒,禁了吗?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成效在哪呢?该猖獗还猖獗,野草嘛,是拔不净的,既然难以从简单的打击手段解决问题,不如通过合法化大麻市场,有效地控制和管理大麻交易,既能促进经济发展,又能保障公民权利,最重要的,是可以拥有更好的监管措施,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这只是针对社会的说辞,更硬性的医疗成果报告,咱们也是有的。”

维披实看得出,周寅坤是势在必得,想好了万全对策。要逆转局面,便要与之成为利益的捆绑,好在自己没有把柄在他手里,至少现在没有……

然而,通过那八千万美金的教训,周寅坤这次谁都没想扶稳,打算左右逢源、又拉又踩,一边拉下莱斯,一边也不能让维披实过得舒服,别人独大,不如自己独大。

看他磨磨叽叽,周寅坤不耐烦了:“这是你最后一张牌,想好没有?要,还是不要?”

闻言,维披实对上那双恣意的黑眸,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

*

周寅坤走后不久,夏夏生怕路上堵车,就让亚罗带她提早出门了,结果一路畅通,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由于来的太早前面还有一两位孕妇在做检查,院方便为其安排了VIP候诊室。周夏夏在候诊室内休息,亚罗则在门外站岗。

但纱洛医生哪敢让这位周先生的太太多等一分钟,知道人已经到医院了,她快马加鞭地赶去接待。走到VIP候诊室门口先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年轻混血保镖,后者冷脸瞧她一眼,点点头表示可以进,她才轻轻地敲了门。

随即,里面传来女孩好听的声音:“请进。”

纱洛医生推门进去,态度温和:“周小姐,这边已经协调过了,可以为您优先进行所有检查,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

是自己来早了,哪有插队的道理,夏夏微微一笑,礼貌地回绝了纱洛医生的好意:“谢谢你,纱洛医生,真的不用了。是我自己来得太早,这不怪你。我在这里等等就好了。”

“这个……”,纱洛欲言又止,她是想说被那位周先生知道了属实不好交代,接着她换了一种更含蓄的说法:“让周小姐等太久,我担心,是会有些不妥”

夏夏明白纱洛医生是怕周寅坤对此不满,她连忙解释:“没关系没关系,我下午都没什么事,他今天应该也不会来的,所以不需要赶时间。”

既然周小姐执意坚持,纱洛也就没在要求:“那好吧,那周小姐稍等片刻,不会太久,可以吗?”

夏夏笑的好看:“嗯,当然了。”

纱洛医生出去后,明亮通透又略显奢华的候诊室里只剩夏夏一个人,她挺着孕肚走到落地窗前,望着一览无余高楼林立的街景,低眼瞧,则是医院内的景象,几乎多数的孕妈妈身边都跟着自己的丈夫,他们没有违和感是正常的夫妻,而自己怎么看都很奇怪,关系很奇怪,哪里都奇怪。

腹中一阵涌动,夏夏才恍然回神,不知是不是母子间的共情,总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怕了,于是她温柔地抚了抚隆起的肚子,小声地念着:“不要怕,我们就是做个很小的检查,做完,就回家吃饭,好不好?”

说着,酸涩灼心,咸潮一股脑地涌向眼眶,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溅开一朵水做的烟花,自己荒唐又羞耻,舍不得那个人死,舍不得他的孩子,懦弱的恶心。

窗外车流渐缓,曼谷的道路慢慢拥堵起来,从公司去医院的路上是周寅坤自己开车,他从来没有因为堵车这样的小事而烦躁过,可今天心里燥的仿佛烧了把火,车内空调开到了十八度都感觉不到零星的凉意。

这他妈速度都赶上驴车了,他脚速都比这快,十分钟蠕动了两米,简直气笑了,周寅坤受不了了,下一秒,他直接下车摔门而去。如此一举,让本就行驶缓慢车多拥挤的道路,被突然停在路中央的黑色迈巴赫堵了个水泄不通,周遭辆车见状纷纷变道绕行,交通陷入混乱,一时间,背后传来大片此起彼伏的鸣笛催促,却也叫不住男人急驰奔跑的脚步。

第0064章羊穿【.9.25 修订】

八月底的曼谷仍值雨季,天气闷热且多变,时而阳光炽烈,时而又骤雨倾盆。乌云毫无征兆地遮过天幕掩蔽日辉,雨滴乘势而下,冲刷着拥堵缓行的车流。

雨越下越急,水珠不断敲打在车窗,又在即刻间被雨刷器抹去,留下一道道流畅清晰的轨迹。路上的人们撑起了伞,放慢了脚步,而有的人,急于见自己的兔,心火烧身,正巧借机降降温。汗水和雨水混淆在一起,沿着硬朗的发丝滑落到脸颊,顺着脖颈流进半敞的领口,印花衬衫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勾勒着男人精壮优越的身形。

不久,青灰的柏油地上便积了水,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涟漪,复杂而静谧,有些还未及展晕就被男人奔跑的脚步踩散,溅开一朵炸裂的水做烟花。

这“烟花”虽不及五彩斑斓,但也绚烂无比,细小水珠通透如镜面,映出这座忙碌喧嚣的城市,映出男人急促的身影,也映出满是水痕的落地窗后女孩的脸蛋儿。

夏夏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肚子里的孩子越是动的欢,她心里越是难受的厉害,想到万一真查出点儿毛病就要引产流掉,紧张和恐惧就跟着翻升了好几倍。

对于引产她听说过的,是通过催产针引发孕妇出现频繁且规律的宫缩,然后把没足月的婴儿生出来,出生的婴儿既是死胎,有的很可能还活着……就那么等死。

夏夏在脑子里把可能发生的寻思了个遍,一种情况是孩子很健康,平安生下后去考大学,但是离开周寅坤的可能会更渺茫,自己离开都比登天还难,那么想带孩子一起走就更难了,若再被周寅坤发现,还不知他又要发什么疯,会不会伤及孩子谁又说得准呢。而另一种情况,则是孩子检查出问题,引产做掉,没了孩子,她一个人想要离开,的确多了分胜算。

可是……

她手留恋地抚上隆起的孕肚,自己乱伦造的孽,最后要遭受惩罚的却是肚子里的孩子,六个月的时间,她好像对这个新生命逐渐产生了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感,从最初的想要打掉,到现在的舍不得,仿佛是一种身份的转换。原来,这就是周寅坤为她上的镣铐。

可有一点周寅坤错了,他以为这样便能削弱她离开的执念,却不曾想过,身为妈妈,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正常普通的生活,不陷落于黑金,不奔行于枪林弹雨,普普通通的活着。

思绪至此,从始至终她没有改变的似乎就只有对那个人的不接受,不能接受他杀了爷爷,不能接受叔侄乱伦的关系,也不能接受……他仅仅把自己的孩子当作桎梏她的工具。

白皙纤细的温柔地抚弄着孕肚,她细声安抚道:“我们两个的运气一定会很好的,还有几天我就十八岁了,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就提前送给你吧,希望你可以健康平安”

身后传来敲门声,夏夏话音顿下,转过头去:“请进。”

纱洛医生轻轻推门进来,语气里满含歉疚地说:“周小姐,现在我们可以为您进行羊水穿刺等相关项目的检查了,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很抱歉。”

实际上也没多久,从进来到现在,十五分钟顶天了。夏夏吸了吸鼻子,掩饰住残余的哽咽,笑说:“没关系的。”

见女孩眼睛红着,像是哭过,她又回想起,之前还深更半夜打电话给她,就为了确认分娩时打了无痛针还是否会疼的那位周先生,印象里一向很在乎自己的太太,而今天竟没有陪同,难道是……吵架了?

纱洛虽有疑虑,可鉴于知道那位周先生的脾气不大好,保险起见还是再确认下比较好:“周先生今天确定不来吗?”

提到周寅坤,夏夏神情滞了一瞬,随即摆摆手,微笑着说:“不来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的。”

“这样啊,那好,周小姐您跟我来吧”,纱洛带夏夏边走边说:“周先生应该是生意人吧,男人忙起生意来的确很难抽出空来,不过看得出周先生还是很在意周小姐的,总是担心周小姐分娩的时候会不会太疼、太受罪,这点真的很少有男人能做得到,我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夏夏笑的尴尬:“……”,他们的感情……,至少从那次两人吵得天翻地覆之后,还没刀剑相向过,顶多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冷战,现在的感情,不能说是很不好,但跟很好也绝不沾边儿。

一时语塞,她连“还好”两字都挤不出来。

而这放外人眼里,纱洛全当这位腼腆的小人妻在害臊。

经过清净明亮的纯白的医院走廊,夏夏先被带去抽了血,主要检查凝血功能、血常规以及感染性疾病筛查,这一环节效率很高,十分钟就出了检验报告单。除了轻度贫血以外,其他都没什么问题,羊水穿刺可以正常进行。

紧接着医生带夏夏到了手术室,气密门打开,一股寒意混杂着浓郁消毒液的味道扑面袭来,恐惧跟紧张瞬间涌上心头,她脚下僵住,双腿也有些打软。

自记事以来,还从没进过手术室,放眼望去内部一侧是小型的操作台,上面的电脑、监护仪以及她根本不认识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中间的位置是张铺着绿色手术无菌布的手术床,一切显得高级又专业,却让夏夏周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