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
还有大马将军哎!雕得好?,买了!
无畔抱着一大摞东西去找姚如意付账时,把她都吓一跳,这?孩子怎么买了这?么多?
因为?太多,不仅柜台的台面被他堆满了,姚如意甚至头一回拿出了她的算盘开?始算账,一算,她便?瞄了一眼无畔,小声道:“小师父,这?些?拢共便?要四百多文了,你…你可有带这?么多银钱啊?要不然还是放回去些?,回头知晓你乱花银钱,可别被你师父训了。”
无畔站在柜台看姚如意算账时,也觉着自己?确实买太多了,这?么多东西他可拿不动,等会回去不还得雇辆车啊?
但听见姚小娘子小心翼翼生怕他没?带钱的样子,无畔又好?面子且骄傲地把胸膛挺起来了:“我有钱!都是我自个的钱,这?点小钱儿,我想怎么花师父也不管的。”
四百多文算什么钱呢!
他年纪小,但他可不差钱,他是寺庙里最小的和尚,每年过年师父和各师兄都会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他去各禅院讨要压岁钱,从主持、首座、监院、司库等等一路要过去,大伙儿都是一路笑骂他师父貔貅成精又一路给他塞福钱的。
这?些?压岁钱,师父可不会要,还给他换成交子或者金银,存在寺里的长生库里,让他每年都跟着吃利钱呢。
不仅如此,平日里出门,他师父也还会额外给他买饼吃的银钱。如今他身上正好?就有四百多文,都是师父给的“零用”。
一口气全?花了,但没?事?儿,明儿再跟师父要就是了。
看无畔那财大气粗的模样,姚如意便?知晓自己?是白担心了,想到巷子里的孩子一文两?文的过来买糖,真是天差地别啊。
“好?嘞,那收你四百六十七文。”姚如意笑了,没?想到她竟还做成无畔的生意呢!
无畔快活地付了账,便?坐在姚如意的铺子里等着,顺带摸了摸姚如意铺子里的胖小狗。
外头下雨,他便?使唤了个闲汉去给他雇车。
雨声滴滴答答,已经?渐渐小了,天却?还是暗暗的,姚如意有一搭没?一搭与他说话,就见尤嫂子掀开?门帘子来,收了伞,便?急匆匆地唤了她一声:“如意,你铺子里那装娃娃的木头屋子应当还没?卖吧?”
姚如意瞥见尤嫂子有些?凌乱的发,脸上神色也是愁云密布,她一眼便?看出她心绪不对,便?问道:“还在呢,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尤嫂子松了口气,挤出了一个笑:“前?几日茉莉说要买,我没?给她买,她今儿回来说,铺子里已经?卖了俩了,你关嫂嫂给她外甥女戎戎买了一个,姜博士给他闺女也买了一个。这?孩子哭得天都要塌了,说是铺子里就剩最后一个了,再不买便?没?了!她爹今儿便?道,给她买了吧,别叫孩子一直为?了这?几百文钱而难过。”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啊,姚如意赶紧摆摆手:“没?事?的嫂嫂,日后周木匠还会做的,我每月都托他做两?三个呢,你与茉莉说,日后还会有的。”
尤嫂子摇摇头,叹口气:“今儿便?买了吧。”
姚如意见她神色不对,便?从柜台后走出来,将她搀到一边,两?人站在僻静些?的角落,这?样有货架遮挡着,没?人能看见她们。姚如意小声地关切道:“怎么了嫂嫂?你怎么哭了?”
尤嫂子便?再忍不住了,拿颤抖的手捂住脸:“今年雪少天暖,南边甚至都还能穿单衣,气候暖和,叫桂州的疫病入了冬竟闹更凶了。官家今日收到急报,已经?下旨,再派五十船的药材粮食去岭南,还要从国子监的医科博士、上舍生中选派上百名医官医员远赴岭南。茉莉的爹,那个杀千刀的,他竟背着我,竟不告诉我,主动请缨,要带上他所有的门生,五日后便?要出发了……”
姚如意听得一怔,她想起来了,平日里她便?很少见尤嫂子的郎君,因为?她郎君不仅是医专科的讲学博士,还是太医局里的“大方脉医正”,他日常教授学生医术之余,还时常要去太医局点卯,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值夜还得宿在宫中。
尤嫂子擦了擦泪,哭了一通倒是慢慢缓和了下来,苦笑道:“这?么大的事?,临行前?,他竟还有心思惦记着茉莉想要的木头屋子,叫我过来买了。”
姚如意揽住尤嫂子的肩,轻声安慰:“嫂子你别太担心,尤医正学医行医这?么多年,他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此行肯定?不会有事?的。”
尤嫂子却?再次摇摇头,担心得眉头紧皱:“他去是应当的,他是医官,本就应救死扶伤。但是他还带着那么多学生们去,我是为?这?个忧心,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孩子的家人?”
那是瘴疠之地,又是冬日,她怎么能不担心?
在家时怕被茉莉看出端倪,尤嫂子得忍着,不敢露出一点异样,现在一股脑说出来了。
她反倒好?了些?。
她沉默了会儿,便?抬手将脸上泪水一抹,垂落的发丝也随手往后一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与一直宽慰她的姚如意道谢,买了娃娃屋便?回家去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隔日一早,尤嫂子又来了,身后跟着白发苍苍的一老妪,这?老妪生得与尤嫂子还挺像的,果然,她便?对姚如意引荐道:“如意,这?是我娘,往后这?段日子,她来替我们夫妇俩照顾茉莉,以后也麻烦你帮嫂子多多看顾她和茉莉了。”
姚如意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由瞪大了眼:“尤嫂嫂你……你……”
尤嫂子今日穿得窄袖褙子,将头发全?都梳了上去,梳了一个极为?利落飒爽的同?心髻,也露出了一整张的干净脸庞,她也没?有了昨日的那种忧虑和悲伤。
相反,她眼中如燃了火般熠熠生辉:
“我也要跟着去。”
“我听闻张娘子医馆的女大夫们已经?揭了官家招募医者的皇榜,她们都去得,我为?何不能去?我家郎君把我看扁了,他忘了,我嫁给他之前?,也是老太医的女儿,我爹教我的,我还没?忘呢!”
第34章 话家常 谁是最俊的?
今年的冬日总带着股温吞黏糊劲儿,不爽利。
下雪不下,光阴着天,偶尔下几场雨,也是敷衍了事。俞婶子说,这?是雷公电母两口子吵架,再把来劝架的雨师老爷一并骂了,从天庭东廊追打到西角,连过路的龙王爷都挨了记窝心脚。
所以今年才没了雨雪。
姚如意听?得有趣,那这?架吵得可谓声势浩大了,而且俞婶子嘴里的天庭听?着怎么也跟个小四合院似的,有点拥挤。
时至今日,只怕神明们还没和?好呢!冬至已过,按理说渐渐步入深冬,应当是雪如鹅毛的。但下雪的日子仍屈指可数,日头若是出来了,连风也不怎么凛冽了。
暖冬有好也有坏,街上冻饿倒毙的贫民少了,但“冬旱接春旱”“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无积雪保温,麦苗反倒容易被冻坏根系,无融雪补充,拔节抽穗水源不足,便容易减产,而深埋土壤越冬的虫卵也可能?无法冻死,古来旱蝗相生,便是这?般道理。
如今没了雪,汴京城周遭乃至整个北方州府的农户们都要发?愁开春闹灾而过不好冬了。
但眼前,汴京城里里外外的官民倒还是在庆幸今年是和?暖的:天气暖,汴河没有完全?封冻,浮冰敲碎后?,医官郎中们乘坐的漕船便能?每日疾行约八十里,途经陈留、雍丘,五日后?便能?抵泗州入淮;入淮后?折向东南,自楚州南下,经扬州入长江。
长江水流湍急,根据精通水文地理的姜博士推算,借东南风昼夜疾行,每日航程可达百里,三日过金陵,五日后?抵鄂州,便可转入湘江。
之后?经潭州(长沙)、衡州(衡阳),十日后?抵永州,转入灵渠。到了灵渠,桂州便近在咫尺了,沿漓江顺流而下,两日即可抵达桂州。
加之官家也已下令,赐此行的船队金字牌,沿途州县需优先提供纤夫粮秣。如遇河道拥堵,可强令商船官舫避让。
之前还有个消息,说这?回船队要在扬州换海船下广州,溯西江、漓江至桂州,航程便只需十五日,更快些。但后?来这?说法很?快便被辟谣了。冬季东海风浪极大,如今大宋海船虽有较为先进的隔舱,但抗浪能?力终究有限。
算下来,尤嫂子夫妇、其他?医者以及所携带的大量赈济药材米粮,即便日夜兼程,最?快也要二十日方能?抵达。不过,好在先前官家便急递了旨意,要南边各州府就近调拨人?手药材支应,或许还能?撑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