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文瞧着仍是一脸稚气,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长叹了一声,再无别的。
行了四日,船队抵达江南最后一个码头,上岸采买一些补给后,未多逗留,继续扬帆前往松山。
此时离松山港还有两日的航程,桑柔自己?还好,能吃能睡,青芷倒有点受不住了,她很少在水上待这么久。
桑柔叫她歇着,不必伺候自己?,在船上,洗浴不方便,也?没什么让青芷伺候的地方。
这时的桑柔只想快些到?松山,到?了岸上,就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入了夜,桑柔洗过脸,又泡了脚,照常早早就歇下了,然而实在太闲,人也?睡不着,拿了个药书在看。
她已经和谢霁知会过了,即便嫁入谢家,她在外?头的生意也?不能断,甚至还要做大?,把桑记开到?江东,周氏若是反对,谢霁得帮她说话。
她答应嫁入谢家,也?是有条件的。
谢霁答应得好好,但人心难测,为免谢霁以?后变卦,桑柔还是同她签了协议,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谢霁要是反悔,桑柔就拿出?来给她看,言而无信的是哪个小人。
看着看着,已是夜深,桑柔眼皮子耷下,困意袭来。
青芷也?早已在一旁的小床上睡下了,轻微的鼾声飘到?桑柔耳中,反倒有助眠作用?。
桑柔把药书搁到?枕头旁,拉上毯子正要睡下,忽而,轰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惊天?动?地,响彻桑柔耳畔。
青芷更是一下惊醒,迅速弹坐起来,人还是迷糊的,呢喃问着怎么了。
紧接着,外?头传来一阵扰乱人心的叫喊。
“船上的新娘子在哪里?,还不速速把人交出?来,待和我们大?当家入了洞房,我们烹牛宰羊地摆大?席款待亲家们,哈哈哈哈哈!”
杂七乱八的笑声里?,透着令人作呕的轻浮浪荡,粗鄙又下作。
青芷简直不能相信,拍打?自己?的脸,人已经彻底清醒:“这,这好像是水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劫官船。”
官船和别的船只不一样,船头高扬的帆上有标志,即便水匪看了也?要绕道。
桑柔避在一旁,伸手悄悄掀开窗户一角,斜眼看向外?头,仅是匆匆一眼,已经让她心头笼罩上了厚厚的阴霾。
便是上辈子,她也?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四处都是比官船小一点的匪船,船上的匪贼一个个高举火把立在甲板上,将整个夜照得亮如白昼,他们不可能看不到?船上的官府标志。
这边常嵘也?在厉声高喊:“敢劫官船,你们这些逆贼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匪船虽然比官船小了一号,但架不住数量多,比官船多了足足两三倍,绕成一圈,将船队围住,动?弹不得。
回应常嵘的,是又一声巨响。
水匪用?了火器,且威力十足,肆无忌惮地叫嚣:“管你官不官的,今日你为官,明日就是阶下囚,叫你跪下来给爷爷我□□。”
常嵘双目欲裂,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谢洵则无心恋战,赶紧去到?下面查看船体受损情况。
“快把衣裳穿好,我们出?去看看。”桑柔果断道。
船上不比陆地,真有个什么,逃出?去都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着喜庆,箱笼里?全是红色衣裳,桑柔连翻带找,扯了件样式较为简单的红裙出?来,迅速穿到?身上,再把裙摆往上拉到?小腿处打?了个结,将鹿皮绒靴露了一小截出?来。
青芷看着桑柔这般拾掇,她也?照做。
这时,刘启在外?头敲门,不等青芷上前,他就一声急促道:“九小姐待在里?头,我若未唤,别出?来。”
说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匆匆消失在了门口。
青芷见桑柔若有所思,好像有别的主意,不禁劝道:“小姐,我们还是等等再出?去看看。”
话才落下,一阵剧烈的摇晃,青芷没站稳,猛地一下跌落到?地上,桑柔离床近,倒在了床褥上。
青芷手摁着地面,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自己?也?慌了,忙道:“我去外?头看看,小姐就在这里?别动?,把门反闩,不是我,别开。”
说罢,青芷晃出?了屋,桑柔也?跟着走到?门口,想叫住青芷,人已经不知道往哪去了。
外?头的官兵忙得焦头烂额,灭火的,修补甲板的,还有拉弓往匪船上投射燃石的,没人有空顾及桑柔。
桑柔到?走道上望了一会,才有人注意到?她,立马让她进屋:“九小姐你快躲起来,让水匪瞧见可不好了。”
无奈之下,桑柔回到?屋里?,又在随行带着的一堆箱笼里?翻找可以?防身的物件。
最终,桑柔拿出?几根簪子,把头发?挽了高高的髻,把簪子全都插了上去。
一根不够,还有备用?的。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一阵咚咚的拍击声,像是从床底传出?来的,桑柔心头一紧,抬手就要抽出?发?髻上的一根簪子。
“姐姐,是我,宥哥儿。”
桑柔惊愕地瞪大?了眼,这个声音,确实是桑宥,可他怎么会在船上。
来不及细想,桑柔弯下了腰身,半跪在地上,往床侧摸索一会,才发?现其中有玄机,她找到?窍门,把外?侧床板卸了下来,半边身子往里?爬,探到?床底下,摸到?下方的一处机关,她试着按下,床下的地板缓缓开启,桑宥那张稚气却又看着无比坚毅的青涩面容出?现在了桑柔眼前。
桑柔眼前起雾般模糊了。
“姐姐,先别感动?了,快下来,我这里?可以?到?船尾底板,那里?没人留意,我找了个小舟,咱们快走。”
趁两边打?得正乱,得赶紧撤离。
桑柔逼退眼角那点湿意,借着弟弟搭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可一想到?青芷还没回来,桑柔身子顿住,想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