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儿子,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晋侯世子,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藏着在。
母子分离小半年, 是个人都会想, 不想, 才不对劲。
董氏也想外孙了,问桑有为,男人直接一句他也不知,把董氏气得又是好几日没理男人。
本以为女儿总能知道亲儿子的下落,没想到,桑柔也是一问三不知,董氏叫她去探探晋擎的口风,桑柔如今别扭得很,又不乐意。
董氏既无语又无奈:“你这性子啊,也不知随了谁,平时看着好好的,可有时候也轴得很。七丫头都已经跟着男人回去了,你为着这和侯爷置气就不值当了。”
同为女子,又是姐妹,还都是当家主母,桑柔自然更为偏向桑翘,哪怕她对邓巍并无恶感,但也认为把那对母子送到别的地方,吃穿不缺,好好照应着,不也一样。毕竟那事儿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都以为邓巍养了外室有了私生子,再把母子俩留着城里,自己宅子里住着,谣言就难以平息,这家孩子长大后又该如何想,没准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邓巍的儿子。
为着这对母子的名誉,孩子的身世必然不能曝光,那么外人只能把孩子归到邓巍身上,今后还有的烦,把人送走,待到风头过了,谣言渐渐就会平息。
可邓巍犹豫了,给桑翘如何赔礼道歉都行,唯独将人送走,迟迟给不了答复,唯恐这对母子在外面,他照看不及,又出了事。
桑翘失望之余,又在娘家住了好一阵,时不时来找桑柔倾诉:“我何尝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若这女人真如他所言,苦命得很,我也愿意帮着照看,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孩子的身世又说不得,叫外人又该如何想。便是家里人,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动摇,这孩子若不是邓巍的,他又为何这般倾力照看。长此下去,九妹妹,你身为旁观者,你觉得这对母子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毕竟,邓巍身为一州之长,模样不差,品行又可靠,身边想献殷勤的女人就没断过,亏得桑翘管得严,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
有些话,桑翘也只能对桑柔讲。
后来桑柔就对晋擎提了一嘴,晋擎却满不在乎道:“与其这样担惊受怕,不如分开了算,男人真要有别的想法,她便是天天把人绑在裤腰带上也无用。”
桑柔怀着孩子,晋擎并不想她为着别人家事操太多心。
然而因着男人的话,桑柔却又生出别的情绪,将男人伸过来要抱她的手打开:“侯爷这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侯爷即便在我身边待着,心也不一定在我身上,与其我这般胡思乱想,担惊受怕,倒不如分开了算。”
晋擎显然也没想到女人居然会有这一层的联想,当即也是一愣,正是这一愣神,在桑柔眼里就是默认,把身子一转,头一扭,这一胎怀得脾气糟糕透了,冷声请侯爷自行安排歇息,她身子不便,就不伺候了。
一出又一出的,晋擎本就不是多好脾气的人,唯有对着桑柔才会展现出少有的绝佳耐性,恰好外头又有急报,需要及时处理,也就没有多做解释,匆匆忙忙地留下一句回来再说便走开。
这几个字,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也伤人,起码桑柔是这么觉得的,于是接下来一段时日,再看到晋擎,桑柔也不怎么搭理,任他如何哄,自己依旧冷清如故。
直到桑翘被邓巍说动,带着子女随他回家,临行前来同桑柔告别,也不见夫妇俩有和缓的迹象。
反而桑翘来劝桑柔:“冤家宜解不宜结,孩子都给他生了两个,他也认错了,我还能如何,连我母亲都嫌我了,我不走也不成,两个孩子也需要父亲的教养。你和侯爷向来鹣鲽情深,可别因为置气而伤了感情,侯爷那身家地位,十个邓巍都赶不上,你这冷落时间长了,外面的女人可都虎视眈眈,盯着在呢。”
多情的淮河之上,从不缺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即便大多都是人臆造出来的。
晋侯只不过坐船视察水路货运,与一私人画舫交错而过,那画舫的女主人瞧见男人,惊为天人,对窗弹了一曲,也能传出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绝美故事来。
直到晋侯发怒,把编故事的小生警告了一通,还将那画舫买下又砸了个干净,这事儿才算消停下来。
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手握百万雄师的霸主,但凡有点野心,又有些身份的女子,谁又不想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走之前,桑翘也只能如此提醒桑柔。
桑柔看桑翘也有些不顺眼了,没她和她男人闹出的事儿,自己何止如此。
怀了身,情绪本就起伏不定,桑柔摆手示意桑翘赶紧走,莫再来了,省得她看了心更烦。
桑翘脸皮厚,耍赖道:“我可想看你了,下一回,得了空,我还来,怀远这年纪其实也可以说亲了,你要是还没合适的儿媳人选,我也可以帮着相看。”
又是一桩让桑柔烦心的事儿,桑翘还敢提,桑柔只差叫婢女撵人了。
儿子的下落,也是桑柔同晋擎置气的原因,她如今怀着孕在,即便知晓儿子身在何处,也不可能挺着大肚子去寻,晋擎的担心,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桑翘走后,两家人也都有来劝,最后连秦氏也过来了,秦氏如今身子越发不好,走几步都累得慌,但也来寻了桑柔,同她说说话。
桑柔哪里敢让婆母操心,秦氏说什么,她都应,婆媳俩聊了好一会,她亲自搀着秦氏把人送回去,又在秦氏屋里坐了一会,直到身子乏了,才离去。
离开前,秦氏又语重心长道:“我和侯爷,少年夫妻,却不能老来相伴,只因我和他置气太多,哪怕彼此有心,却少有交流,也不把话说开,到最后剩下的只有遗憾。你和子霈不要学我们,你们的感情,比我们可要深多了,就该白首同心,相携到老。”
说罢,秦氏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桑柔回到房间,洗浴过后,换了身绵绸寝衣,却未歇下,而是靠坐在床头,拿了本野史在看,实则心不在焉,等着男人回来。
晋擎也未让桑柔等太久,二更不到,人已经沐浴一身进到屋内,给桑柔带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消息过来。
桑柔听后,很是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像是在求证又问了一遍:“我没听错的话,侯爷的意思,咱们的儿子潜入了冉族内部,给那边的大小姐做伴读?”
晋擎一本正经地纠正:“是教习先生,学生不听话,无论身份高低,先生均有资格管教。”
听起来更荒谬了。
儿子才多大,虚岁十三,要是教得不好,或是人家首领不满意,或是从中发现了端倪,又该如何全身而退。
对此,晋擎倒不是太担心:“有薛昭跟着在,他向来谨慎机智,问题不大。”
再机智,也只他们两人,潜入到别人老巢里,怎可能没有风险。
桑柔也知晋擎是在安抚自己,父子俩在这方面,出奇的一致。
天高皇帝远,桑柔管不到胆大的儿子,只能对晋擎道:“我们孩子不多,加上肚子里这个,也只有两个,还望侯爷珍惜,毕竟我应该生不出第三个了。”
晋擎却突然沉默,看着桑柔好半会才道:“与冉族敌对的羌族首领那慕透了信过来,想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给怀远,做妻做妾都可。”
闻言,桑柔又是一怔,哪有这样的父亲,不为女儿极力争取,反而做妻做妾都可。
再者,儿子这妻都没影儿,何来妾一说,羌人也实在狡猾得很。
桑柔想也不想就拒了:“儿子才多大,再过五年十年说亲都可,我们不急,他们倒是不急,再有这种,还请侯爷全都推了,儿子还小,我们不考虑。”
晋擎却道:“说小,也不小了。”
桑柔笑笑:“侯爷多大成的婚,侯爷难道不记得了。”
自己过了二十才娶亲生子,怎地到儿子这里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