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男人转身回屋。

桑柔负责善后,安抚众妇人的情绪,毕竟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晋擎做了恶人,她这个夫人就得出来打圆场,做做好人了。

可显然这些养在深闺,没吃过苦的贵妇们被吓到,有的已经捂着嘴嘤嘤哭了起来。

哪有之前看热闹的兴奋模样。

桑柔又叫婢女去煮安神汤,给这些夫人服用,压压惊。

一通折腾,再想入睡也难,人反而越来越精神,桑柔扭头,看着身旁还能沉沉入睡的男人,心想这可能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

男人不太藏事,也不拖沓,当场就把问题解决了,绝不留着过夜。

女人则不同,结交的人多了,要顾虑的也多,且女人心思更重,有话也不直说,指不定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今日同你攀亲带故,明日就将你卖得一干二净。

曾菀今日不也一样,指着她那些好姐妹,却不想,真正遇到了事,人的本能反应就是自保,绝不会为这点所谓的闺蜜情而把自己折进去。

这时候的曾菀也确实如桑柔所料,在心里将那些平时巴着她,关键时刻却又没点用的妇人们骂了个遍,平复了好一阵,再看向榻上趴着喊疼的大儿子,心气更不顺了,抡起手臂,一把打在儿子壮实的背上。

儿子没得感觉,自己倒是把自己打疼了。

曾菀更怒:“生你何用,论才学论心智论谋略,不及你弟弟一半,惹祸本事倒是一流,那人是晋擎,那样的人物,你怎能看错。”

李晆被母亲一顿说,愈发委屈:“可我又没见过晋擎,我哪里晓得那男人就是他。”

“你还犟,不知悔改,生你何用,何用啊。”曾菀也不顾手上的疼,对着儿子又狠狠拍了好几下。

李晆龇牙咧嘴,再不敢言,只闷头哼哼,默默道,岑姐姐说得对,母亲确实偏心,更看重弟弟,他要想讨母亲的关心,便只能承受母亲的责骂,不能抱怨。

隔日一早,晋擎便携桑柔来寻晋沐秋,问大姑母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他们一道,提前离开。

晋沐秋看着桑柔问她想不想留。

桑柔可留可不留,既然男人特意来接她回家,那就回去算了,女子间的应酬,多了也没意思。

见桑柔是真心想走,晋沐秋自己身子骨也吃不消,便欣然同意,一道回去。

见大姑母也走,晋湘打消了那点想玩游戏的兴致,同几名交好的妇人打过招呼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桑雅本就为着桑柔而来,桑柔一走,她留这里也无甚趣味,后面再发生什么事儿,也没个人照应,倒不如早早回去,家里的孩子还在等着她呢。

桑柔一走,巴着她的一批夫人兴致也消减,约伴似的纷纷告辞。

作为主办人,云阳郡主将还剩下的人员名单给曾菀看,话里透着奚落:“这世道,最不缺捧高踩低的人,昨日还把你奉若神明,今日作鸟兽散,哄都哄不住。”

曾菀拿过名册收入袖中:“那就只记住能够共患难的这些人,待到事成,必不会亏待。”

云阳郡主感慨道:“经此一遭,天下间的女子,对晋侯夫人,怕是只有艳羡的份了,可又羡慕不来,毕竟这样的男子,可不会轻易对女子心折,桑家女果然不简单。”

堂堂晋侯,能够为妻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世间罕见,但一想想世间的女子能够做到桑柔这样的,其实也少。

这位尚且年轻看似阅历不够的晋侯夫人,在人前好似鲜少有慌张失态的时候,即便被场上那多人质疑她与外男有染,她依然沉着冷静,不急不躁地同人辩驳,那种镇定自若,坦荡无比的模样,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曾菀别过脸,不想听到这种夸桑柔的话。

云阳感慨过后,稍作沉默,忽而问:“你可有范集的下落?”

曾菀怪异地望着云阳:“姑母提他作甚,这种墙头草,即便沦落街头,乞讨为生,也是他该。”

以范集的心机,倒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可自从邓世充落败身亡后,范集也失去了消息,就好像从这世间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曾菀并不关心此人身在何方,过得如何,她反倒问起宝成:“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她如今也当了母亲,你同她好好说,她会懂的。”

最终,宝成也没嫁个让云阳满意的如意郎,为了躲开云阳给她找的亲事,自己跑到外面,随意寻了个乡绅嫁了。

为此,云阳又是同女儿置了许久的气,宝成也没服软,嫁了就是嫁了,去到东边过寻常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云阳嘴边始终念叨儿女都是债,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曾菀,务必把女儿看牢了,在她生出外心前就要遏制住,不能任其发展,否则将来有得麻烦。

李瑜同宝成相比,已经相当听话了,可为着亲事,曾菀仍是犯了愁。

她对晋擎始终心结未消,这次针对桑柔,到底是冲动了,如今再想结亲,已是不能够。

不结亲,那就只能做对。

曾菀想到自己未曾考虑过的蜀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晋擎想要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也非易事,外部再增添一些阻力,就更难了。

为了同妻团聚,把才满十二的儿子独自留在蜀地,也唯有晋擎做得出来。

好在,有一干叔伯帮衬,倒也无碍,几次遭难,都能化险为夷,只是这崇山峻岭,关卡重重,大军挺进到瞿塘关便彻底停滞,寸步难行。

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此关就像一道闸门,又似高耸入云的利刃,巍然屹立在江面上,使得流经此地的水势越发汹涌,难以跨越。

即便身经百战的将帅们,也个个犯了难,阮冀一拳砸在沙盘上,颇为苦闷。

仅在这道关卡上,他们便已损失了不少兵将,再攻下去,只会损伤更多,也未必就能攻得下来,未免太不值得了。

“这冉族就是缩头乌龟,孬种鼠辈,躲着不敢应战,只会背后耍阴招。”

郑璟瞥了男人一眼,将打散的沙盘重新归拢,心平气和道:“我们跟着侯爷这么多年,有哪一场仗是好打的,最后不都扛过去了,这次并无例外,若有,无非更为曲折,但若因着阻力大就气馁,那么你还不如卸甲归田,那就彻底没烦没恼了。”

阮冀也知自己浮躁了,只把脑门一拍,哼了哼气,便坐到了一边,再不吭声。

沉默许久的薛昭这时道:“强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羌冉两族素来纷争不断,我们还需从中谋划,力求个个击破。”

郑璟跟上:“先生向来有主意,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