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孟半烟和武承安都知道, 但只要他们动作别太大，做的事情别过分，两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过问。

毕竟门生故吏世世代代都是这么来的, 当上官东家的难不成还能过问到别人朋友往来的私事上去。

阿柒一听是刘桂金过来, 眉峰就忍不住往上挑了挑, “她过来没让老夫人知道吧，小心着些别事事让老夫人操心。”

“阿柒姑娘可放心吧，刘老板好精明的一个人。自从上次在夫人那儿遇上老夫人，如今每次过来前都要派小丫头先来问一问。出入也都是走的角门，不会惊动老夫人。”

去年武承安借着自己的势和陛下的意思，大学士府这个家分得极快。

被从国子监叫回家的武承宪半个磕巴都没打，就同意了分家。两万两现银，两个铺面上田中田加起来近三百亩，一个田庄还有一个二进的宅子，放在哪家也是一笔不小的产业。

至少大嫂嫁进门前，武承定得势的时候，武承宪就从未想过以后分家自己还能分得这么多东西。

更何况眼下自己又不用搬出府，自己十天才回来一次，姨娘住在松云院大多数时候都是关上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连老爷都不用伺候，这样的日子如何不好。

武承宪点了头，武承蔻也只能坐在一旁低头不做声。她是武家待嫁的女儿，名帖都已经换了她只管备嫁就好，分家不分家的跟她没关系。

武承宜倒是想反对，但是还没等她酝酿好如何引经据典，武承定就已经从孟半烟手里接过那张薄薄的房契，紧接着便哆嗦着手在分家的契书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落笔以后他抬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坐在上首的武靖明明已经是阁老次辅了，看上去却苍老了许多。

他咧开嘴想要冲自己的亲爹笑一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很想问问自己的父亲，前些年对自己的器重和放纵有没有一丝是出于父子情谊的真心。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太蠢，反而被武承安和孟半烟看了笑话。最终也只是冲武靖俯身下拜，过后便搀起谢姨娘转身回了西院。

分完家，十天之后武承定如约带着谢姨娘和柳氏与僮奴从府里搬了出去。

搬出去的前一天晚上，柳氏独自往正院去了一趟。

具体说了什么孟半烟不知道，但第二天孙娴心就把她叫过去，说僮奴以后还是要在府里的家塾读书。每天早上柳氏派人送过来，中午还在正院吃饭休息，下午上完课再接回去。

这个安排可以说不算地道，哪有分了家的兄弟，关系差得都要成仇了，还把孩子送进府里读书的。

但不管是柳氏自己不愿意彻底断了跟大学士府的关系，还是孙娴心看在和武靖夫妻感情留下僮奴，都已经成了定局。

孟半烟半句多话也没说，只点点头答应下来，还当着孙娴心的面又给僮奴添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专门让他在家塾的时候伺候。

对此，孙娴心也投桃报李，从今以后府里孟半烟是主事管家的夫人，她的称谓也从夫人成了老夫人。别看就这么一个字的区别，整个大学士府上下都明白，以后府里说了算的人就真成孟半烟了。

当了老夫人的孙娴心很知情识趣，家里的事说放手就再不多管多问。整日不是自己看书听戏就是出门会友，再不然就是出城去皇家别苑里找孙婵心玩儿。

皇家别苑里是孙婵心自请住过去的，一起带去的还有好些先皇留下来的没孩子的妃嫔。刚开始大家都觉得出宫是吃苦受罪，没想到去了别苑在孙禅心手底下，才知道过好日子是什么滋味。

孙家姐俩凑在一起，总有找不完的乐子说不完的话，但时间久了就难免聊到子孙后代这件事情上来。

当初孙娴心确实没想过儿子还能留个子嗣这事，在她心里儿子能多活几年都是奢望。

可眼看着儿子的身体越来越好，日子也越过越红火，人的本性向来都是得陇望蜀不知足的，孙娴心也不可避免开始琢磨抱孙子这件事来。

起初孟半烟和武承安都还不知道孙娴心有了这个念想，有两次她专门跟孟半烟说起孙禅心在别苑挑了两个伶俐的宫女，当闺女养着的时候，孟半烟还主动说起要是缺人，她可以再帮忙选几个好的过去，压根没往生孩子这事上想。

后来还是孙娴心来东院的时候，正好碰上刘桂金大着肚子来给孟半烟送银票，看着刘桂金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个劲地夸她这一步走得对，有了孩子是好福气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想孙子了。

要说生孩子这事，之前孟半烟确实没想过。自己要嫁的人身子骨弱得风吹一阵就要倒，生孩子？也不知道是难为武承安还是难为自己。

后来嫁了人，两人在房中的事倒是一直挺顺心。但孩子这东西孟半烟也确实是没功夫想，成亲以后一直都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哪有功夫生孩子。

但既然孙娴心已经藏不住想要两人生个孩子的心，孟半烟也没打算装无事发生。当天傍晚等武承安一回来，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了。

本来说出来是想跟武承安商量怎么安抚孙娴心，要不养条狗养只猫儿？却不想事情说完武承安的脸也白了大半，也不听孟半烟后面要说的话，就跌跌撞撞进了里间。

见他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像平时装模作样，唬得孟半烟赶紧跟进去，本以为他是哪里不舒服，没想到拉过倒在贵妃榻上的人摸了半天问了半天，这人才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就非得有孩子吗。

孟半烟没想到武承安会这么问，一时也卡了壳。对生孩子这事她不排斥，要不愿意当初就不嫁人了。可非得有孩子吗？倒也不见得。自己这辈子跟孟海平闹到这步田地，孩子不孩子的也就那么回事。

孟半烟心里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跟武承安说了，听完了孟半烟的话武承安的脸色才多少缓和了些。

这才拉过妻子的手，蜷着身子抱着她的手臂，小小声跟她说，要是两人生不了孩子，一定是自己这些年吃药吃坏了身子。母亲那里他去说清楚，只要孟半烟心里不难受就行。

孟半烟没想到武承安心里还藏着这么个心结，更没想到他其实是挺想要个孩子的，当天晚上就拉着他一再嘱咐不许去跟孙娴心把这事挑明。

有些事是要干净利落脆，但有些事就不能把那层窗户纸戳破。本来自己跟孙娴心挺好的婆媳关系，武承安要真这么掺和一脚，人家保证不会觉得是自己儿子不行，心里说不定还要琢磨是不是孟半烟从中说了什么。

武承安听话，孟半烟不让他去他就装傻当做全然不知道这事。只是自那以后，刘桂金往府里来就总要躲着正院的人，既然做不到就别总刺激老太太也是好的。

这事原本已经被孟半烟控制在东院，外人无从知晓。但阿柒还是从翠云那里看出些不对劲，几句话就把这事从她嘴里套出来。

去年大局落定以后，孟半烟就出资给阿柒在京城弄了个小镖局，招揽了一批男女镖师，还做以前在潭州差不多的买卖，专门护送京城富户官员家的女眷出门回乡，顺道再提孟半烟和武承安收罗各处情报。

如今阿柒在京城街面上也算是个有牌面的人物了，外面不知道她底细的人，还以为她原本在家里行七，个个都叫她七姑娘。阿柒听了从不解释，就这么顺水推舟认下这个名号。

人向来是缺什么盼什么，阿柒不知道自己来处，就一直想有个家。偏她又生了一副极强势的性子，让她随便找个人凑合她又狠不下那个心。

就只好自己哄自己，真当自己是家中行七的姑娘，自己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家乡，真的有一大家子人。

有了这样的念想，知道孟半烟的事情以后，阿柒第一次自作主张地给她收罗来了许多偏方。

“姑娘，你看看这些，说不定有用呢。等姑爷回来你让他挨个试试，孩子能有比没有好，咱们退一万步说姑娘你还有这么大的家业，还有孟家的酒坊呢，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阿柒带来的东西里有画册有雕工精美繁复的小匣子，还有些药丸是私底下找王苍配的，全是补肾的好东西。看得孟半烟啧啧称奇，感情还有这么多自己没见识过的好东西呢，武承安每次闹腾得挺凶，也算不得什么嘛。

104 ? 小夫妻日常（2）

◎从前过往都如幻梦一场◎

东西孟半烟收下了, 但还是一再嘱咐阿柒不许把这事写信告诉王春华。自从王春华回了潭州以后，母女两个的书信往来就全是报喜不报忧。

双方都知道对方说的不全是假话，也一定没全说真话。所以王春华每次寄信都要往阿柒那里再寄一封, 孟半烟每次回信也都要给张莺儿多回一封。母女两个就这么互相打着小算盘, 才大概知道对方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