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说不好是被王苍故意熬得比以往更苦的药汤刺激的,还是想起来在宫里见到的场面,武承安的眉头忍不住紧紧皱起来, 看得孟半烟赶紧从蜜饯匣子里挑出来一块蜂蜜渍过的梅肉喂进他嘴里, 才稍微好些。

这次的事情出得还是太突然了, 包括隆兴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被裹挟着往前走,所有的决定都是在匆忙之间做下的。

所谓被‘牢牢守住’的皇城其实到处都是漏洞,最先聚拢往皇城里冲的死士很快就冲破了禁军的防线。

要不是领头的死士进了宫还要先去找大皇子,恐怕没等刘懋陵带兵进宫, 隆兴帝都要凉透了。

这两年大皇子跟手底下的谋士推演过无数个可能,大多都是想要趁着隆兴帝出宫出城时让死士偷袭,并不需要大皇子露面。

等到死士刺杀成功, 大皇子占了长的优势, 势必会让朝中众臣拥立他为帝。只要自己能登基, 这杀先帝的死士到底是谁派来的,到时候自然是自己说了算。

想法很好,但可惜想得再多全都没用上。几百个死士乍一听不少,但真正进了皇城里,红墙高耸的甬道就让大部分人瞬间失去方向感。

领头的死士和大皇子身边的谋士对视一眼,便看清了对方眼里藏不住的恐惧。原来带领死士在暗处谋划刺杀和直接杀进皇宫里,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

两人都被自己的误判弄了个措手不及,但再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循着大皇子派人在皇城门外留下的记号去找主人,要不然就这么几百号人,光是在宫里想要找到皇帝都难如登天,还杀个屁。

可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还没等他们找到大皇子,就被刘懋陵带着私兵阻断了去路。

刘懋陵其实已经被武承安强拉着拖慢了速度,就是怕隆兴帝那边还没被逼到绝路上,自己的兵马就到了。到时候狭路相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说得清你是来勤王救驾的还是来摘果子的,这可不好说。

但没想到大皇子的死士那么没用,两边在皇宫门里碰了个面对面,再加上来援的禁军和隆兴帝身边的暗卫,很快就打成了一锅粥。

本来刘懋陵是想要把人杀干净了,再往隆兴帝的寝宫去。但被护在一旁的武承安一直没找到应该出现的大皇子,这才让后赶来的司马仪赶紧人堆里把刘懋陵给抢了出来。

几人带着沈晖和他手底下最精锐的一小队人冲出重围,一路朝着隆兴帝的寝宫而去。

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先到的是也带着一小队人马杀过来的大皇子。寝宫外全是倒在血泊里的宫女太监,台阶上仰面而死的是隆兴帝身边最贴心的内侍。

刘懋陵一见这个情况就再没什么好犹豫的,指了两个副将留下来护住武承安,便带着沈晖先一步进了寝宫。

“所以你没看见,到底是先帝先死还是大皇子先死的?”

“没有。”

武承安是等到寝宫里的动静全没了,才撩起袍角往里走。寝宫里也死了不少人,最后站着的只有刘懋陵和沈晖,原本跟着他一起进去的人也死光了。

只剩刘懋陵逆着光看向武承安,哑着嗓子冲他道:“长安,大哥谋逆杀了父皇,如今我领你和司马勤王救驾,往后这天下便是咱们的了。”

武承安很快反应过来,让沈晖从寝宫里找出传国玉玺,割下大皇子的头颅,自己找来一盆早已经凉透的水,让刘懋陵把身上脸上的血迹都擦干净,这才收敛好心情,重新带玉玺和头颅出去安抚外面的乱局。

先帝死了大皇子脑袋没了,一直被沈皇后关在皇宫里吓得魂都没了二皇子三皇子不足为惧。老五一直没露面,但他手里没有兵权,不管他什么打算眼下都没什么用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安定人心。

“等着看吧,这事也就刚刚开了个头,往后且有得闹。先帝留下来这么个烂摊子,多少人等着吃肉喝汤。老爷如今还在宫里守着呢,要没点好处,他能还不回来?”

武承安的话一点也没说错,隆兴帝驾崩不过是个开始,后续不论是清算大皇子的附庸,还是跟有文人支持的五皇子在朝堂上来回拉锯,都牵扯了几人许多精力。

攻入皇城那天,原来的首辅老大人被吓得一病不起。虽然后来在武靖的保护下捡回来一条命,但再想要他主持内阁朝政就有些太为难人了。

给隆兴帝发丧之后,刘懋陵很大方的给老大人加封了太师太保,又下诏书大张旗鼓给老大人夸了一顿。

夸得老头晕晕乎乎也不知怎么的,就自己主动上奏章致仕回乡,奏章里还把刘懋陵这个新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把一旁的武承安肉麻得够呛。

刘懋陵怎么说都是刚从南疆回来的,手底下的兵勉强够用,文臣能臣能用的就实在少得可怜。首辅的位置空出来,原本的次辅周大人顶了上去,满朝文武皆无二话也没人觉得意外。

大家意外的是武靖,原以为武大人这次是要进内阁熬资历的,却不想被刘懋陵一道圣旨就成了新的次辅,内阁里的座次表一下子乱了。

原本以为可以接手一部分首辅门生故吏的周首辅啥也没捞着,倒是好些人眼看着武承安不上朝却又天天进宫,去陛下寝殿跟回自己家一样,琢磨一番全投了新的武阁老门下。

谁知他们刚选好站队屁股还没坐热,刘懋陵又是两道圣旨下来,先是把武靖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调去工部,又让武承安一介白衣直接空降到户部做了户部郎中。

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咱们这位新陛下也不那么放心武阁老,人家做这些不过是在给武承安铺路罢了。

武靖被从户部调到工部,憋了一肚子气,虽说都是尚书但这这里头的地位差距,是个人都看得清楚。哪有次辅阁老当工部尚书的,反正本朝开国这么多年没听过。

他知道刘懋陵打心眼里就不喜欢这帮子老臣,留着自己一是制衡首辅周阁老,二是要自己安安心心给儿子抬轿。等那天武承安能扛起户部这一摊子事了,自己也就能彻底靠边站了。

但知道归知道,可毕竟眼下自己坐在了次辅的位置上。这就是刘懋陵给武靖的肉骨头,让他不得不乖乖听话。

这样的局面实在有些奇怪,原本还算融洽的父子关系也重新微妙起来,府里的奴仆也都暗暗看着,这府里到底是老爷唯尊还是大爷后来居上。

不过孟半烟眼下还没精力去想那些,她和武承安比谁都清楚,真要把户部啃下来收入囊中还早着呢,与其想那些事还不如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

“香菱,家里有什么吃的赶紧拿些来,可要饿死人了。”

“奶奶中午不是赴宴去了,怎么主家连饭都不给吃饱。”

孟半烟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压根没分心往里间去看一眼。香菱一边提高声调说话一边给她打的眼色,也全被孟半烟给看漏了。

“吃什么啊,说是要邀请我进什么商会,其实就是打算把我当猪宰。”

孟家酒坊去年刚张罗起来的时候,即便背靠着侍郎府这么颗大树,却也不是没受过刁难没吃过闭门羹。

京城里多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巨贾,都说士农工商商排最后,但说到底商人和士族这些年来又什么时候真的分割过呢。

去年孟半烟带着长安酒在京城各大酒楼的时候,还吃了不少闭门羹。人家明面上客客气气尊你是侍郎府的大奶奶,转过头把门一关就不认得你这号人物姓什么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武家现在一个阁老一个有实权有圣宠的户部郎中,孟半烟身后站着的是武靖还是武承安,这里头的区别大了去了。

今天中午说是吃饭谈生意,但从头到尾那几个人老成精的老头子,打的主意全都是想要自己入他们的商会。

说得好听是大家守望相助,让京城的酒业更上一层楼。说白了就是想要收拢自己当个吉祥物,顺道再试探试探武承安这户部郎中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要是能搭上线最好,要是搭不上不还有孟半烟在,日后不管是做生意找关系还是税收杂项,上头有人自然就更好办事。

孟半烟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他们也不怕孟半烟知晓他们的打算,这就是明晃晃的阳谋,只要孟半烟没打算一个人在京城单打独斗,就总要参与进来。

但孟半烟也没有明着拒绝他们的所求,她现在越来越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一举一动也牵连着武承安,这事自己得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