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洗洗忙过两天,剩下的日子?没人打?扰,四个商队的人都宛如没了骨头,走哪儿?瘫哪儿?,柏树下、山丘上、草丛里,有瞌睡了就睡,饿醒了再回来。

八天后,忘了这茬事的马倌找来,见这波人没有叽叽歪歪地找茬抱怨,他?大松一口气。

查看人和牲畜的情况,确定人和骆驼都没有生病,马倌留下几句话离开了。

隔日,五家马商的管事找来,隋玉和宋娴让仆从们拿出自家的货。

“这是红色的缎花锦,上面的花纹是海棠缠枝,海棠花可能是我们大汉独有的花种。”隋玉跟柳芽儿?搭手?拆开一匹绸缎,富有光泽的缎花锦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赵秦跟秃头管事翻译,又扭头转达道:“玉掌柜,玛尔管家问这种绸缎有多少,什么?价?”

“不急,我带来的绸缎多,我们再看看其他?的。”隋玉喊来张顺,说:“把那匹白?鹤亮翅的蜀锦拿来。”

缎花锦是在太原郡买的,蜀锦是长安买的,织法不同,厚度不同,图案也各有偏重?。白?鹤亮翅的蜀锦是青色的,这种绸缎适合男人穿,管家一眼相中,不停地说主家一定喜欢。

到了下午,马商得到消息亲自过来了。

隋玉和宋娴让人在山丘上铺上白?色的粗布,绸缎和帛布展开摊在白?布上,让马商尽情欣赏。

第一个马商从二人手?里挑走十一匹绸缎和二十二匹帛布,以及五十匹粗布,这些买来大概值二万八千钱,卖出时,隋玉叫价七万六千钱,马商愿意用三?十匹马以及三?十个马鞍交换。

“赵秦,你问问库达马主,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秦文山的人。”隋玉说。

赵秦用大宛话问一遍,库达马主闻言,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

“我想?买秦文山买走的纯血马,你问他?有没有。”隋玉又说。

“他?说他?手?里也有纯血马,不过没有达日那样的神驹,达日就是那匹白?马的名字。”赵秦转达,“纯血马价贵,若是用纯血马做交易,他?只愿意换两匹,另外再用十匹大宛马抵价,或是你从他?那里买马鞍也行。”

隋玉跟宋娴商量一下,二人决定约个日子?跟马商去看马。

“赵秦,你问他?我们明天能不能去他?家马场看马。”隋玉说。

赵秦跟库达马商转达,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明天早上,他?安排人过来接你们。”

约定达成,隋玉和宋娴一起去见图温氏的人,留绿芽儿?和奴仆守摊。

图温氏家族一共来了五人,三?女二男,很明显,三?个贵妇打?扮的女人对色泽鲜亮、质地轻柔的绸子?和帛布很感兴趣。大宛国草多树少,缺乏遮阴的条件,太阳光毒辣,偏生风大,穿透气性?强的丝织品既凉快又能遮挡日晒,故而绸缎和帛布在有钱人家极受欢迎。

但在译人提及购买跟达日一个品相的纯血马时,图温氏族的两个男人明显不乐意了,几经商谈,他?们一直不松口,不答应接受这个交易条件,但愿意用品相稍劣的马种做交换。

“他?说你们要是愿意,明天他?让人带你们去马场看马。”赵秦的堂弟说。

“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徐大当?家问,“你们打?算买多少马回去?是只买马,还是还打?算买旁的?”

“我倒是想?全买马,可我的族人不擅长养马啊。”李大当?家看向宋娴,说:“宋当?家,我听闻你祖上是养马的?你的仆从饲养过骆驼,在饲养马匹方面应该也算精通吧?”

宋娴点头,“我打?算把我带来的货物大半用来交换马匹和马鞍,回转的时候再买些羊毛毯和香料。你们若是忧心饲养马匹的问题,我只能跟你们交换两个仆从,你们再从本地买个马倌带走,路上应当?不成问题。”

“玉掌柜呢?”徐大当?家问。

“我还没决定。”隋玉说,“明天先去看看马再说。”

“也行。”徐大当?家比较谨慎,马是活物,长途跋涉的路上会生病会死,就是不生病,等?回到长安了,马估计也累瘦了。马匹太多照应不过来,一旦没照顾好,品相差了,运到长安也卖不上价,所以他?倾向少买一点。

“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徐大当?家说。

译人把话传达给?图温氏的人,三?个女人也挑选好想?买的丝织品,只等?交易达成就让婢女来拿货。

马商走了,隋玉等?人还不能歇,趁着露水还没下来,她们带着奴仆

赶忙把展开的绸缎和帛布再规规整整地卷起来,套上遮灰的兜子?搬进木屋。

夜晚降临,图温氏家族的人正?在灯火通明的厅房用饭,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笑,提及衣饰,新进门的三?少奶奶说起下午去挑选的莲叶戏鱼的蜀锦。

“阿父,米勒管事说在马场发现五个僧人,据说是从数千里外的身毒国过来的。”图温氏家主的大儿?子?上前说话,“其中一个僧人说曾与您有一面之?缘,他?们跋涉千里,衣食短缺,想?要在我们家借住些时日。”

图温氏家主闻言心喜,高兴地说:“善,好好安顿他?们,待他?们歇过两日,我亲自上门拜访高僧。”

隔日一早,宋娴挑走五个养过马的老仆,等?马商安排的人一过来,她就带着老仆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宋当?家,这次我们可要指望你了,你有家学传承,我们在养马一途上半点不知,到时候劳烦你帮我掌掌眼。”李大当?家诚恳地说。

徐大当?家跟着奉承:“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在动?身来大宛之?前,我们可没买马的打?算。跟你们同行后,侥幸遇到秦大当?家,得他?指路,又有您这个行家在侧,我们想?不发财都难啊。”

“没问题没问题,我能派上用场就好,这一路跟着你们,我走得毫不费力,什么?都不用我操心,这会儿?能帮上你们,是老天给?机会。”宋娴应得干脆,她挑出两个老仆,让他?们跟着徐李两个当?家人,剩下的三?个跟着她和隋玉。

“玉妹妹,我们一起行动?,你有相中的马跟我说,我帮你看品相,我见过的马多,在我老爹身边也做过五年?的事,在他?死后,我又独自养过两年?的马,相马的技巧还是有的。”宋娴说,她顿了顿,又劝道:“玉妹妹,不如你跟我一样,趁这个机会多入手?些马,有我帮你,这批马出不了事。”

隋玉面带不决。

“你在犹豫什么??”宋娴问。

隋玉小心翼翼瞥她一眼,斟酌着说:“你家的马场不是倒闭了?你养不成马才?养的骆驼……”

“好啊,你不相信我。”宋娴大叫,“你别跑,你跑什么??你跟我好好说说……我之?前没跟你说过?转卖马场的原因不在我,是我老爹得罪了朝廷,好马归公了,剩下的都是劣马,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盘活。”

“你没跟我说过。”隋玉大笑,“现在我明白?了,也不怀疑你了,你可不能打?我。”

“玉妹妹,你可真?让我伤心。”宋娴气得脸发烫。

不远处,一个清瘦的僧人停下脚步看了过来,隔着悠闲散步的马群,他?看不清另一座山丘后的人。

“了净大师。”米勒管事唤一声,“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您在这里等?着,我去给?您拿包袱?”

面带刀疤的僧人点了下头,在管事离开后,他?绕过马群朝对面走去。在看见几个许久未见的汉人面孔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身上。

“玉妹妹,有人在看你。”宋娴大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