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洺感觉心脏像是被扎了一针一样，疼得厉害，连嘴里的粥都一下子食之无味，只能讷讷：“我……我知道了，抱歉。”

玉春白了他一眼，便打着哈欠拉着小钰走出去了，徒留周洺一个人难受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二天一早，他就收拾好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找阿锋，阿锋一见到他，先是一怔，随后大声地哇哇大哭起来，又恼怒地骂着他，对他发火。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你干脆死了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你的性命。”阿锋瓮声瓮气，哭得乱七八糟，“你都不在乎我。你要去救他们，那你救我做什么，还说要一直陪我，生辰礼物也没有给我，我真不想相信你了。”

周洺羞愧得要命，玉春听到声音进来，眉头一抽，看周洺那么大个人居然低声下气地对小孩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的都是我的错。不会有下次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性命无足轻重，但是在看到阿锋眼泪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在阿锋心中，他是很重要的存在。

可他却把阿锋再一次抛下了，他真的很自私，他……他真的什么也做不好。

玉春受不了，她听力好得很，听到阿锋的哭泣就烦躁不已，就吓唬道：“再哭，再哭我就吃了你。”

阿锋立刻收敛哭声，抽噎着扑进周洺怀里，周洺连忙拍着他的肩膀，说：“玉春姐姐的听力好，她一早起来也不舒服，你别怕，她没有恶意的。”

玉春无语至极，周洺又对玉春说：“对不起玉春……过会就好。我带他去院子里，等会我去做早膳，你再多睡一会。”又低声哄着阿锋，“等会我就陪你。今天一天都陪你，以后真的不会把你丢给其他人了。”

玉春对周洺这个软柿子感到相当服气，他这个性格照顾小孩，怕不是要被骑上天。

周洺却是甘之如饴。他真的很害怕寂寞，对他而言，阿锋也是他心中重要的心灵支柱。

小钰救下的几只半妖，一只是周洺在监牢里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牛角小男孩，一个是顶着骆驼脑袋的小男孩，还有一只看着年纪最小，是有着鲤鱼尾巴的小女孩，在人类看来都奇形怪状的，若是去到外界，指不定会遭受到什么危险，玉春虽给他们施了屏蔽的术法，但终究不能治本。

周洺试图和他们说话，他们三个都沉默寡言的，神情呆滞，想到他们在聚宝阁受到的折磨，周洺就有些难受，他希望能快点带他们离开，回到白石山不用面对人类，也许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聚宝阁不会给商品起名字，他们只有数字作为自己的代号。

玉春便给他们取了名字：“诺，名字我也取好了，方便辨认，这个叫小牛，这个叫小鲤，这个叫小骆。”

周洺一怔：“这……这名字是不是太潦草了一些。”

“我肚子可没什么墨水，你行你取，反正我这些日子都是这么叫着他们的。”玉春没好气说。

周洺肚子里更没墨水，寻思着等回去了再好好想想给他们取名的事。

他们今晚就要出发，周洺让玉春帮她替自己给邵原阳和陈婉留个口信，对方不耐烦地应了。

临走前，周洺犹豫着，纠结半天，才咬着牙问：“……玉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玉春震惊道：“我才不要！”她才不要去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

“那你不要老是找男人了。虽然你说只是露水情缘，但是……”周洺实在是放心不下玉春，“你其实很希望和玉月师姐处好关系的吧？你、你们毕竟是姐妹……”

不然为什么一直留在这个小镇呢？周洺也很希望她们可以打好关系。何玉月的想法他不清楚，但玉春一定……可他还没说出来，玉春就黑了脸，有些气呼呼道：“你回去照顾那几个小鬼头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联络我。”

周洺给玉春塞了好几个传音符，玉春面色很差劲地强调道：“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周洺没有生气，只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如果你受到委屈或者寂寞了，可以来找我。我这边永远会给你腾个位置的。”

“你可别咒我。”玉春猛地把传音符夺走，粗声粗气道，“赶紧走就是，我自己有自保的法子，用不着你操心。”

第33章 33

白石山与世隔绝，过于偏僻，他们折腾好久才来到了白石山附近的小石村。这个村也偏得很，到白石山还要走上一阵子，若没有小钰，他们怕不是要走好几个月才能找到这地方。

“……你确定要住在这里？”

小钰随同他们上山后，瞧着这间脏兮兮的破烂小屋，不免露出犹豫的神情。

周洺道：“我之前就在这里住了很多年，没事的。”

“好吧。”小钰说，端详着对方发白的神色。

周洺身子本来就差，遭此一劫，估计更是不如从前。

小钰感知到他身上的龙气，回去的路上，她问了周洺他们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周洺很难为情地含糊回答了。

周洺居然吃了颜君的一块肉。

小钰不动声色，内心却相当诧异。据说龙肉可以长生不老，看来即便是颜君也并非万能，他没办法让一个弱小半妖的身体恢复如初。

“那我送你到这里了，你自己小心些，好好养伤就是。”

周洺诚惶诚恐地应了，他总觉得小钰如今待他态度像是转了弯儿，和善得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挽留小钰进来坐坐，对方就很干脆地走了，和周洺相比，她一向都是很雷厉风行的人。

但他也没时间去考虑那些了，因为他现在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么久没归来，这屋子的确又乱又脏。他费了好大力气把屋子收拾好，忙得根本停不下来。如今他忙活一会便觉得身体疲惫，阿锋想来帮忙，则被他劝住了，他舍不得让这些孩子再受苦。

他心中还惦记着要给阿锋的生辰礼物，也想给其他三个孩子们送点什么。他幼年闲时做过木雕，便抽了时间，用刻刀在木头上细细雕刻着四人的模样，做了木头小人送给他们，阿锋本来欣喜，见到其他人都有，便开始闹脾气，一个劲的说他们的木头小人比自己更好看，周洺不免头大，他这才意识到，当监护人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周洺只得先好声好气劝慰阿锋许久，将他哄好，才又去找另外三个小孩。这三个孩子比阿锋年纪似更小些，当时拍卖会的遭遇大抵是将他们吓坏了，总是一幅害怕怯弱的模样，周洺看着越发心疼，心道不能急，定要慢慢打开他们的心扉。

他想取个他们也中意的名字，阿锋听了，在一边不满地叫道：“有什么好取的？你干嘛要费心思给他们取名字呀，我看他们也不介意。”说罢又瞪着他们，道，“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你们对这个名字有什么不满意？”

三个小孩都有些害怕，特别是小女娃，似乎都要被吓哭了，周洺连忙过去将她抱起：“好了好了。”为什么这事儿阿锋都要闹一下？他叹着气，道，“我也没什么文采，那等你们长大，你们再自己想着改名的事情吧。”

玉春说他迟早要被这些小鬼头骑上天，这话的确不假，周洺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他似乎不能再这样娇惯阿锋了，阿锋脾性越来越大，私底下待三个孩子也趾高气昂，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如何平衡阿锋和其他三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是他如今最为困扰的难题。

他唉声叹气，心思杂乱，手里拿着的刻刀便不慎戳破手指，他吃痛一声，忙止住手上的鲜血，看着沾了点红色的木雕，不免失神了一下。

他拿手帕擦去木雕上的血，凝视它许久，忽然想起什么，从胸口的内袋掏出了装有结缘石碎片的香囊。

他同颜君日后应该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既然选择回到白石山，他就该放下那些无望的痴念，何况这个香囊里的结缘石，也是因他痴心妄想贪图而来，并非是颜君真正的本意。

他想了想，把结缘石碎片研磨成粉，将木雕表面的裂缝和缺陷填补平整，填至一半，便听到小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