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钰抬头望向高台正在打斗的两人，眯起眼睛，这么一看，还真的要感谢他们弄出的这场乱子才行才行。

谢知蕴扔过来的头颅还未被小钰出手解决，一道金色法阵便随之展开，将头颅反弹至一边，滚落到了小男孩的面前。

他闻到熟悉的桃花香，不由得一呆。

不久之前还和自己在一个监牢的桃花妖此时只剩下一颗头颅，小男孩大脑一片空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

“她、她……”顶着牛角的小男孩战栗着，神经质地念叨，“那个仙人会杀了他吧？”

周洺无法回话。他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心痛不已，强压翻涌不断的悲伤，目光落在其他“商品”身上。他们都乱成了一锅粥，周洺的话一说出去都被湮灭了，只能呆呆地自言自语道：“要……要带着他们走。”

小钰说：“这么多人，怎么带得走？你身上有颜君给你下的阵法，就带着你旁边的这个妖怪去找个地方呆着躲着得了。这会场被下了结界，现在只能看看那群修士们有没有能力破解，或者……”

小钰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或者把陈婉杀掉。

她确认周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从乾坤袋里拿出方才夺取的战利品带在身上，看上去活脱脱像个暴发户。她打算上去帮忙，小钰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在颜君面前加深点印象，却被周洺给扯住了衣角，他恳求道：“等……等等。那人不是陈婉。谢知蕴把陈婉的身体夺舍了，不要对她出手，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

小钰同陈婉才见几次面，哪有什么感情，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带着旁边的这个半妖走呀。”

周洺知道小钰只是随口敷衍他，对方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手扯下来，周洺只能有些绝望地看着小钰的背影，他无力地抓着胸前的衣裳，内袋的香囊被他攥成一团，他不断在心里祈祷：“拜托了，陈婉不要有事……大家也都不要有事……”

小钰却停下脚步，她没有走上高台。

周洺一怔，顺着小钰震惊的眼神看过去，突然发现颜君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

周洺头晕目眩。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颜君的神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所以我说不能当个好人呀……救他们有什么用呢？你也根本不在乎他们啊。你看，你这不是被我弄伤了吗，我好心疼的。”

对方说着心疼的话语，下手却是毫不留情。

颜君踢开被谢知蕴当做是挡箭牌的妖怪，把他扔到台下，随后歪着脑袋，手掐着对方的脖子，眉眼间郁色越发浓重：“你觉得这样就能杀了我？”

“当然……当然不。”谢知蕴喘着气，他脆弱的喉管被一点点扼紧，但他的语气却是兴奋的。

他注视着颜君变红的双眼，扯着嘴角，笑容因为面目扭曲而变得非常难看：“何必掩藏呢？你无需在意那些脆弱的人类，你该展现出真实的自己。天地间只有我会接纳你……其余的人都不会，你得记起来，我们天生就要这样的，阿君……”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胸膛的大洞空落落的，没有溢出血迹，却涌出一大片夹杂着鳞片的污泥，光是看一眼，小钰便觉得自己浑身发麻，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的手脚扯入不见天地的泥潭，她确信这不止她有这种感觉。有些低等级的修士已经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颜君的下半身好似要融化了一般，他身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鳞片，巨大的黑龙冲破云霄，刹那之间幻影又消失不见，小钰突然回神，她的冷汗近乎浸透了后背的衣裳。

毕竟怎么会有一种生物就连看一眼，便会让人觉得胆战心惊？方才还在喊着求仙人救他的妖怪们，此时已经发狂一般地尖叫着，那些原本还面色镇定着的修士们此时却惊恐地掐诀，胡乱地用着术法，最后却口吐白沫，莫名其妙地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

会场接连不断地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乱作一团。

“怪……怪物！救命啊！”

小钰呆呆地看着几乎要从高台溢出的可怕黑泥，颜君站在其中，胸口处的洞仍旧没有愈合，黑色的鳞片近乎覆盖住了他半边面颊，他腿部的皮肤像是蜕皮一样掉了下来，身后好似有半透明的巨大龙尾在晃动，整个人显得异常可怖，诡异无比。

这是她心目中妄图成为的真龙模样吗？

……不能再看了。

小钰强迫自己移开眼神，她该做什么？会场门口处已经有一些修士聚集在那里妄图破除封印，破除结界并非是自己的长项，即便过去她也帮不到什么。

她想起什么，随后谨慎地放低眼神，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枚天窍石，注入灵气，随后朝着颜君的方向扔了过去。

发着翠绿色光芒的玉石还未触碰到颜君，便被一道龙气震荡而开，落在一旁，小钰见此，喃喃道：“……果然没那么容易，就连天窍石也不行吗。”

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会场的人越来越少，有点脑子的修士们都知道要远离这边，那些回了神的妖怪们也试图离开这片诡异的黑泥，作鸟兽散。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颜君简直像个怪物。

小钰一把捞起还在发呆的周洺准备逃离，无论如何要先远离颜君。对方已经受不住颜君带来的影响，

周洺却甩开了她的手。

小钰指了指那堆诡异的黑泥，它们在不断地吞没那些高台上来不及离开的妖怪们：“你别告诉我你要去那里，你这是送死。”

“陈婉……而且……”周洺的言语已经开始呈现混乱的状态了，但他仍旧很固执地说，“不行，我不能离开，不……送死也……”

若是他也走了，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去救陈婉，也没有一个人……去救颜君。

明明颜君是为了救他们才变成这样的。为什么要被别人说是怪物呢？

“颜君的胸口破了那么大的洞……他一定很痛。”

小钰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周洺的重点居然是这个？那种怪物还用得着去考虑对方痛不痛吗？

周洺挤出最后的话语：“拜托……至少现在还活着的妖怪或者人类……先带他们走。还有阿锋……阿锋也拜托你。”

“疯子。”小钰下了评断，但是她不会去救愿意送死的人，她果断松了手，抱起一旁已经晕厥的牛角男孩，“我会完成你的遗言的。”

颜君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居然还在自己身上下了术法，也许他并不会有事。

……当然就算有事也没办法，周洺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艰难地朝着高台走去。

当年若不是颜君，他早就和母亲一起坠入黄泉，他只希望自己这条命还能帮上点什么。陈婉的性命比他珍贵太多，若他能救下陈婉，或者能阻止颜君的暴动……这样的场景绝对不是颜君希望的。

他重新把眼罩戴了上去，如今黑暗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慰藉。

……他可以不用看到颜君的胸口。那么大的伤口，为什么没有人在意，为什么大家反而会感到惊惧？周洺只觉得好难受，他无法理解谢知蕴的做法，若是真的喜欢颜君，为什么反而会想伤害他呢？

“你看，大家都惧怕你，他们甚至说你是怪物，他们根本不理解你的美丽……你何必再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呢？你都没办法控制住你自己了……你想吃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