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竟是热闹无比，原本冷清的玄天宗，在过年之时，也会张灯结彩，氛围喜庆。外门弟子大多数都会在过年时下山回家，但进入内门的弟子家人大多数早已辞世，他们便会选择留在山上，和同门一起喝酒聊天，共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周洺神色茫然地站立着，这一片耀眼的披红挂彩中，好似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让他感到无比寂寥。

“周洺？你原来还在玄天宗啊？”

周洺回过头，看到邵原阳拿着一酒壶，有些惊讶地看着茫然失措的自己。

邵原阳想了想，问：“你是去找颜君的是不是？不过不知道他走没走。”

“颜君……在比试场？”

“是啊。”邵原阳说，“不过比试快结束了，我也没细看……”他的神色变得有些闷闷不乐，比试最终的获胜者是陈婉。邵原阳本以为自己也算人中之龙，谁知进了玄天宗才发现自己不过井底之蛙，他之前还是陈婉的考官，眨眼间陈婉就进入了内门和他平起平坐，可望不可即的天才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让邵原阳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些艳羡。

他想对着周洺抱怨一番自己的郁郁不得志，怎料周洺默然片刻，就径自往比试场的方向走去。

“哎、哎！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哎！”

比试的确已经结束了。下方零零散散地坐着些人，喝着酒说着话，周洺没敢过去，他只是安静地抬头望着上方，上方的高台，于青雪和颜君并列坐着，似乎则在说着什么，没人敢上去打扰他们，邵原阳看着这情景更加嫉妒了，他恨恨地盯着颜君，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颜君这种冰块一样的家伙能这么受欢迎，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掌门这么偏爱他，陈婉也是为了他进入玄天宗，何玉月也

他恨得咬牙切齿，目光冒火，偏头一看，周洺正痴痴地望着高台上的颜君。

……这该死的断袖。他愤愤地抓起酒壶狠灌一口，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下山回家和自己的爹娘过年呢。

突然，周洺目光一滞。

他瞧见萧辰走上高台，众目睽睽之下，萧辰朗声询问：“颜师兄，请容许我冒昧一问……你同周洺，真的是道侣的关系吗？”

邵原阳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心想萧辰也挺大胆，这人还没走光呢，他就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想表白了……他又看一眼周洺，想盘问一下正主有个受欢迎的道侣是什么心态，突然发现周洺的面色煞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被风所吹倒一样。

颜君说：“不是。”他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最低也是筑基期，听颜君的言语都非常清晰，顿时一片哗然，“你就是为了问这个过来的？”

邵原阳大惊失色，啊，敢情周洺自作多情？

高台上的萧辰勾了勾嘴角，他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屑，随后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我有一事相禀，师兄。虽然他掩藏得很好，不过我看出来了……周洺他可是个半妖。他救了个半妖小鬼头，不仅如此，他还和一个淫荡的兔妖鬼混在一起，师兄，你定是被他用魅惑术所魅惑了，你和他”

邵原阳心一跳。他忽的站了起来，酒壶摔落在地都没顾着捡。

他话还未说完，于青雪就很温和地打断了他。

于青雪道：“无论如何，他救了颜君是事实。何况，他身上也有人类之血，他若是一心向道，那即便他有那点妖怪之血又如何呢？”

萧辰没想到掌门居然还维护那个半妖。于青雪虽是合体之能，但一向平易近人，因而萧辰也生了胆子，再度建议道：“掌门，我们玄天宗好歹也是天下第一修真门派，哪有让妖怪加入的说法，若是别的门派知晓了，会怎么看待我们啊！”

“对啊，那怎么行。”下方也有人陆陆续续地说起来，“半妖怎么能进入玄天宗！”

于青雪看了一眼颜君，颜君没有说话。

于青雪沉吟片刻，说：“此事我会再行考虑，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不过，今日毕竟是难得的元宵佳节，关于周洺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谈吗？至少今日……各位就先喝酒说笑，聊个尽兴，不要说这些扫兴的，如何？”

于青雪讲话犹如春风细雨，萧辰一时间无语，这和他料想的事态根本不一样。颜君一言不发，掌门也从中维护，也许他们早就知道周洺是半妖。

萧辰握紧拳头，愤恨地想，凭什么周洺那个废物还能得到掌门的垂青。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救了颜君，是不是在从中加了什么手脚？

这事竟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过去了，邵原阳都听得目瞪口呆，这么一看周洺指不定真的能留下来。他想幸好周洺救了颜君一命，颜君若不是掌门最偏爱的弟子，怕不是周洺没那么好运。

他神情纠结了一下，转头想和周洺说什么，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又静悄悄地溜走了。

邵原阳真服了，他也没说什么啊。也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吧，邵原阳作为何玉月的舔狗，倒不是不能理解周洺的心态……不过，原来周洺也没舔上啊，他胡思乱想着，想要捡起地上的酒壶，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跳了起来。

周洺往后走去。如今大家知道他是半妖，他生怕被他人发现，整个人畏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走向旁边的小路，偷偷摸摸地打算径自离开。

他满脑子都是颜君的话，颜君知道他在撒谎了。他怎么想？掌门也是……掌门没有让他离开，掌门说过他是有机会的。掌门是支持他的。所以他还有机会……

身旁一人影忽的掠过，周洺呆怔地向前走去，那人影宛如风一样，他近乎以为是错觉了，但他很快就知道那不是错觉。因为那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他，清冽的月色下，周洺清晰地看到那熟悉的黑发姑娘用很失望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你要一个……要一个伪装的道侣身份有意义吗？”

周洺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算了。”陈婉低声说，“不能交给你这种人。”

什么……什么叫不能交给我这种人。是颜君吗？

周洺想问清楚，但陈婉已经走了。她的速度望尘莫及，周洺根本追不上。

他意识到陈婉是真正的天才。如果是她，大概可以接触到颜君所在的世界。想到这里，周洺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翻腾起来的嫉妒情绪。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呢？若是当时他没有救下……他刹住这些糟糕的思绪。

周洺垂下头，他从衣裳的内袋掏出精美的香囊。

在这个时候，他只能可悲地用那些结缘石碎片来安慰自己，他和颜君之间还是有所联系的。

“师……师兄……”

他在月色下的偏僻小路呆坐许久，突然听见一道微弱鬼魅的男声在四周回荡。

这声音似曾相识，周洺心一紧，他微微偏头，突然惊惧地睁大双眼。

他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他近乎都要认不出面前之人，不，这应该能称之为人吗？

对方不动声息地蜿蜒爬行着，粗壮的蛇尾扬起来，周洺看到他的身躯布满了亮晶晶的鱼鳞，那张应该是赵子潇的面孔，此时却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土色。

他吐着蛇信子，用一种灰暗的眼神盯着周洺手里的香囊，周洺感觉自己好似即将被吞入腹中的弱小猎物，不敢动弹这……这是赵子潇吗？赵子潇他……他也是妖怪吗？

第24章 24

“不对……是你……是你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