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1 / 1)

他必然早就知道了今夜太后和旧臣们的计划,并在暗中让廷尉为他们施以便利,甚至可能从中斡旋、阻止枢密院有所作为。沈西泠想起来了,今夜他们要观大芙蓉灯前,曾有属官来到齐婴身边将他叫走,那或许就是韩非池的安排――他故意设法让齐婴不去看花灯,这样他就不会有事,被杀的只会是她和?k儿。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作为一个母亲,她最恐惧的便是失去自己的孩子,她不敢想象万一今夜?k儿真的出事,那她……

她颤抖着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非池杀她和?k儿做什么?倘若他是太后和旧臣一党,那么他大可不必保护齐婴,甚至最该杀的便是齐婴;而如果他是站在齐婴这一边的,那又为何要害她和?k儿?

她想不明白。

迷惘之间她听到了齐婴的叹息,她抬头看他,却在他眼中窥见了一片苍凉,那是看穿世事之后才会有的光景。

“文,”他有些沉重地告诉她,“有些人或许可以陪你走一段路,但终究无法同行一生。”

他说的正是韩非池。

韩非池对他忠诚么?或许吧,毕竟他曾经为了助他成事不惜背叛自家的长辈,更宁愿舍弃韩家独尊的地位,是实实在在为他拼过命的。

可是他也有他自己的道――齐婴知道,他始终希望他能杀了幼帝,并最终亲自登上大位。

而这并不是齐婴自己想做的。

他这一生已为权术所累,早将这金碧辉煌的朝堂看作是杀人的泥沼、铁铸的囚牢,他并不想留在这里,更无意成就什么所谓大业。他所愿仅仅只是天下太平,这个国家能够革除积弊,世人不再流离失所…………仅此而已。

而韩非池却希望他能去成就更大的功业,去收复失地一统山河,去亲手缔造一个盛世。

他们奉行的道已经不同了。

韩非池知道齐婴根本没有杀萧亦昭的念头,并真心在培养那个孩子,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长为贤明的君主,从而能够还政于他。这是韩非池最不乐见的――他希望齐婴能够狠下心杀了幼帝和太后,而什么才能促使齐婴狠心动手呢?

只有他们触碰到他的逆鳞才可以。

想想吧,如果太后真的杀了沈西泠和齐?k,齐婴会如何?想来即便到时候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韩非池的安排,也依然不可能放过太后和幼帝――他会舍弃他心中最后的那些慈悲,成为真正的修罗。

而只有那样,他才能走到真正举世难齐的高度。

沈西泠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可是同时却又更加的迷茫。

她不能理解韩非池的这个做法――如此偏执,如此疯狂。而且他能得到什么呢?就算齐婴真的登上帝位、就算他真的如他所愿化身罗刹,韩非池又能获得什么利益?

他明明什么都得不到……

而更让沈西泠心中震颤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齐婴好像早已知道这一切。

沈西泠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齐婴,连眼神都在动摇,问他:“……你早就知道么?”

你早就知道么?

你早就知道韩非池要做什么、你早就知道傅容和幼帝在做什么、你早就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事?

是这样吗?

齐婴的确早就知道,从五年前萧子桁死的那一天开始。

他自幼便是萧子桁的伴读,与他为友为敌多年,最是熟悉他的秉性。他知道萧子桁是不会自尽的,即便他失去一切也不会放弃希望,他会如同毒蛇一般隐忍蛰伏伺机一博,绝不会轻易了却自己的生命。

他是被杀的。

那么杀他的是谁?

齐婴当时便怀疑到了韩非池的身上,只是一来那时他手中没有证据,二来他也想看看韩非池要做什么,因此这些年他一直装作对当年先帝被害一事毫不知情,更假作对韩非池非常信任,甚至将?k儿也托付给他栽培。

可实际上,他始终在暗中观察韩非池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傅容始终没有放弃夺权,也知道她在默默笼络旧臣起事,这对于大梁朝野来说是一桩巨大的隐患,他必须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而如果要动手,必须出师有名。

有什么是比他在上元灯节遇刺更好的理由呢?他可以借机将背后作乱的旧臣一网打尽,从此大梁朝廷便能够安分一阵子,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好。

所以他选择将计就计:让傅容以为他对她的计划一无所知,也让韩非池以为他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而实际上他早已打算将计就计,在最关键的时候回去救下自己的妻儿,并在天下人面前遇刺。

一箭双雕。

而这是沈西泠所不能接受的。

天知道今夜她经历了何等的痛苦。她是那么的恐惧、伤心,那些杀手从花灯中冒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她的?k儿会死,而当齐婴受伤后他的鲜血沾了她满身,更让她觉得她要失去他了。

她痛苦得像要发疯,甚至今夜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亲手杀了傅容和幼帝,以他们的鲜血平息她的悲痛和愤恨。

可是现在却告诉她……他早就知道了。

沈西泠完全崩溃了,她的情绪甚至比原来更激动,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再砍齐婴几下!

她恼怒极了地冲他发火,喝问:“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只想着办你自己的大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k儿!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万一孩子受伤了呢?万一我们都死了呢?就算没有受伤吧,可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看到你倒下去的时候都要怕死了!我以为你要死了,我恨不得也抹脖子跟着你一起死!你怎么能这样骗我,你……”

她终于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已经被齐婴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才刚受过很严重的伤,照理说是不应当有什么很大的动作的,可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顾得上紧紧把他的小姑娘揽进怀里,为此即便伤口重新裂开也在所不惜。

他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又或者是那些伤痛在沈西泠的眼泪面前变得毫无分量。

能够灼痛他的只有她的悲伤。

他紧紧地搂着她,同时对她解释,说:“不会有意外的,在场我安排了很多乔装为百姓的人,他们会牢牢地把你和?k儿保护好,绝不可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这个伤我必须受,背后的牵连太多了,与其始终慢慢拖着,不如趁此机会一网打尽――我不想让你和?k儿承受更多的危险,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太明白她了,因此太知道如何获得她的谅解,他不断地在她耳边自责着,说他自己是如何的不好、犯了多荒唐的错误,大多都很言过其实,令听的人都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