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画了图纸给刁新,又取了银子给他,一应的工钱和吃食都从这里头出,尽量给干活的人吃好些,盖房子也是力气活儿,吃不好可没力气干活。
且工钱丰厚些,来寻活儿做的人就多,房子建的也快,如今只管快些建好,屋里盘了火墙和炕,早些烧火,屋子就干的快,到来的人也能早些住进去。
高夫子和许夫子看了玲珑画的图纸,也想住进那样的房子,她俩个如今是真不习惯和许多人住一处,尤其不喜欢住在官衙,觉着做事说话都不甚自在。
许夫子直截了当的说:“给我们分一处院子再招两个做事的丫头,日常吃用也不用你操心,我们的积蓄足够用了。等天气暖和,我们就去山上找你婆婆说话,也不用我们走路,花几个钱就能坐滑竿到寨子里。倒有一样,找个会煮饭的人,煮猪食似的饭食,我可咽不下去。”
育幼堂的妇人们煮饭,就是将粮米下锅,煮到快熟就将各种菜剁巴剁巴扔进去熬,熬的绿乎乎一锅,再撒些盐,杵巴杵巴就给舀出来分与众人吃。平民百姓们就是这么个吃法,糊糊似的饭也吃的香,不管怎么着,能吃饱就满足了。
但两个夫子看见这样的饭食简直无法接受,菜粥她们也常吃,但把菜粥煮成这样,她们真的不想吃。
怕就怕,来了个会煮饭的人,但是只会煮这样的饭食。
玲珑说:那成,家里来的那三个女孩子,匀给您两个,且让贺嫂子再□□一阵子,房子建好能住以后,就让栀子和雀儿跟着你们去。
再寻个丫头来,和佃伢一起教了,然后打发到随娘子身边伺候,这两人跟前要是没个伺候的人,还真让人不放心。
正说着,刁新就给送了几个丫头来,都是世吏家的丫头。
徐知安用极快速狠辣的手段将那些不安分的氏族都压制住以后,世吏各家也有些慌,要说不干净,他们也不甚干净,以前还仗着老根盘结似的关系,没少给往任知州下马威,遇着没本事的大人,他们也将人架空过,反正这百十年,他们早成了地头蛇,许多大人来了之后都习惯性的与他们相安无事,彼此不顶对就好。
徐知安这来,按说呢,也该给他个下马威,谁成想,刚上任连人都没认全乎,就给打发到山上平乱去了。这下马威也没做成。
之后,他也没明着跟世吏各家交恶,而是怀柔给他们留了许多体面,一来一回的,他也就在南浦站稳脚跟了。
再然后,他开始用世吏家未入衙的子弟,一个个的,看着还是重用非常,这样,世吏各家便以为这位小徐大人还算聪明,找到了与世吏各家相处的最平稳安然的分寸……谁知道,看着这样温和的人,手段却这样凌厉呢,咔嚓一下,就将氏族给收拾了……
让人不由的心里发寒。
如今可不敢打别的主意了,唯今最好的主意就是,想法子和这位大人交好。
这么想着,就想把家里的女儿送进知州府里,也是打了两头主意,一头是万一女儿被大人纳进房里,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再退一步,即使女儿不能被纳进府里,跟着知州娘子也好,情份处的好,说不得也能捞出一场造化来。
然后几家就请刁新回家说话,刁新也滑的很,他可太知道各家的打算了,但他也了解了些玲珑的性子,这事在她那里必是行不通的,一个闹不好,反倒弄巧成拙,见恶于大人夫妻。
于是驳了各家送女儿博一博的念头,倒用心在各家挑了些失怙失亲的孤女,与她们说了一通规矩,才破着头皮把人送了进来。
这种情况,最好将人收下来,玲珑看了几个半大丫头几眼,无所谓顺眼不顺眼,便都收下了,然后将人交到楚嫂子手里,由她□□。
合适的就留在随家商号,不合适的就送去育幼堂帮着做事。
至于她身边,等黄绢画角两个成了亲再进人也不晚。
第105章 略
紧忙慢忙的, 房子终于建好了,新房子湿气大,火墙每天不熄, 不砌火墙的屋子, 火盆也放的多,火炉也不歇,不过半月左右, 屋里就干躁了许多,还是有湿气,却不算重了。
该来的人, 也陆续来了。
先生们的家眷亲友, 随家商队, 及黄家商号。
先生们的家眷好安置, 想跟着先生去寨子住的就派人送过去,不愿意去的就在县里挑个屋子住下,初来乍到, 总得先适应一阵子再说其他。
还来了些族中子弟, 都是收到长辈的信投奔来的,大多身上有举人功名, 再无力科考也无财务疏通谋个缺处的人, 心中成算大的人也不愿来南浦这个穷乡僻壤,来的都是些比较务实的人。
这却极好, 要的就是心性务实的人。
河督的缺位立时就补上了。
衙里也补了几个文书官, 还余了几人,做事有些钝,就先空着,等县里的官学建起来后, 让他们也做先生去。至于如今么,也没他们的事,就打发他们去各寨走走看看,观览一回南浦的山水人情民俗禁忌。
各寨的先生们也陆续下山与亲友们相聚,玲珑原还担心他们的处境,诸如饮食不顺语言不通住宿不好之类,待他们下山来才发现,她的担心着实多余。以一寨或几寨相合之力供养一个先生,人家那日子过的,别人看了都觉羡慕。
身上裹着虽不是绫罗绸缎,却比绸缎还贵重,那一张张熊皮熊猫皮山豹皮……
玲珑真看见有三个人穿着厚厚的熊猫皮子,当时就不由自主的捶了两下胸口,瞧她这张嘴,说什么来着,这玩意儿果然不是靠自然环境被列入珍惜物种的。按先生们的说法,一些人数足够多的寨子,每年秋冬之季都会集合寨子里的男人们去山里狩猎,遇着野猪就猎野猪,遇着猫熊就猎猫熊,遇着黑熊就猎黑熊,当然,也猎马鹿牛鹿。
鹿皮野猪皮不保暖,但它防水,可以做靴子护膝,长毛的熊皮正好做衣裳,防寒保暖,先生们都是尊贵无比的人,好物件自然要先紧着先生来,正好遇了寒潮,为了保护先生们不受寒冻,寨子里将最好的保暖衣物都给先生们了。
山民的心厚重太过,弄的几个先生原本打算住个一年半载,这会儿却觉的,不住个十年八年的,都对不住山民们如此厚重的情谊。
于是许多人见了徐郎君都在暗自抱怨:你可真把我坑苦了啊!
徐郎君这会儿倒不急了,慢条斯理回道:你尽管自去么。
去什么去,家眷都来了,没的来回折腾,再说他们若此时走了,余生难安。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那些婶娘们与随娘子不一样,她们就是如今时代的妇人,很温柔内敛,没甚大主意,听丈夫和儿子的话,但管家理事却是一把好手,毕竟,家里有个好游玩的丈夫,若没几分手段,还真就撑不起一家子的衣食住行。
说来容易,但真想起其中的艰辛,一众婶娘们恨不得向彼此大倒三天苦水。
最后总结:这辈子就罢了,索性也熬出来了,若有下辈子,绝计是不愿嫁给这样混账的人。
一群混账们无言以对,只得无奈摸摸鼻子捋捋头发,只当没听见自家妇人的责骂之语。
啊,这个,自家妇人么,骂便骂吧,私下里打几下也是有的,且不理她们,改日再哄,眼下么,喝酒喝酒……
聚了两日,各自带着老妻及家下人回寨里了。婶娘们原是不愿走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磨的,原本不愿走的人都给他们带走了。
徐郎君和随娘子这次没走,而是换了个新来的游学书生去寨子住一阵子,等家里事毕,徐郎君再回寨子。
这头,楚嫂子男人听了随娘子的建议,码头那里雇人建一所货仓和铺子,县里也盘了一个铺子。今年用人的地方多,雇人盖新铺子的事先往后挪一挪,等人手缓过来再盖新铺子。
他家大小子和媳妇两个就在县里守铺子,平时卖个针头线脑的,平价的土布和从江南来的松江细布棉布,顺道收些山货,药材香料的品相好些也收,土布也收,腊肉也收,竹篾制品也收,但凡能换成银钱的物什都收,不过是从价钱上分高低罢了。
楚嫂子的男人就在码头那里做掌柜,管着整个南浦商行的调配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