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居高临下的睨着这一幕,长公主未曾出声,连气都吐的格外清淡。直至人全褪去,她才泄出忧虑,颓败的向椅子上瘫去,幸好有宫女和林蚺及时扶着。

“二弟,林公公,帮我……”翕张着唇,良久,她只吐出这么一句,哀伤的眼神惹人堪怜:“就算辰啸突然消失了,我也不能看漓朝亡了,那是父皇的心血啊!”

“大姐放心,有我。”促步上前,德王蹲下身子,紧握住那双苍凉入心的手,坚定允诺。

静默良久,谁都不敢出声,亦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仿佛认命般的,长公主终于吐出气,无奈的道:“守住京陵,守住漓朝,纵然他真的弃权逃之永不回来了,也要守住。到时本宫总有法子昭告天下,立二弟为帝。”

德王点头,林蚺默默闭上眼,努了努唇,看着一切。那些重臣还能安抚多久,他们都不知道,若真发现辰啸忽然消失,弃城而逃了,他们会如何,民心又会如何。长公主着实撑的疲累,难怪才短短几日,便憔悴到如此。

紊乱的局势,彷佛一招不慎便会毁了一切,任谁都不敢轻易妄为。义军已盘踞宣州,下一步便会直取和州,辟下第二战场,随后挥兵入京了。而另一边凌乾的人马如鬼魅般的突降,半月内便已攻入扬州,如今虽未见动静,但谁都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林蚺不解,就连长公主也无法去猜透,凌乾究竟怎么做到的。之前多方勘查,便是为了防着那多年的外敌会趁乱掠地,而探子回报的消息也一直未见他们有动静。

现下怎么就出现了呢,而偏偏辰啸在此际没了踪影,任是谁都不知他究竟去了哪,是否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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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的云弄峰下烟雾袅绕,潺潺流水,万千斑斓蝴蝶围绕翩飞,蝴蝶泉边,不断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声声入耳,格外清脆,仿佛遗世般的无忧。

“抓了到那只最大的,回头让爷赏你们,快点快点,别让它们飞了啊。”

“哎呀……又逃了,怎么全都那么笨啊。”

娇嗔声隐隐传来,不去细想,也能知道那些人被她折腾的有多惨。泉边,赫骞漾着宠溺的笑,不出声,静看着一切。眼前的景让他错神,举网扑蝶的她宛如当日成修绘给他的那副画般,清盈粉笑,天真间隐没不住的孤傲。

便是为了这抹笑容,他拼命留住自己的命,随突然出现的凌乾使者回国,坐上那无数人觊觎的大王子之位;这些年暗地里的厮杀,几番都险些要了他的命,但他更清楚,他不能死,要为她留住命。

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身披血红嫁衣,为别人巧笑嫣然,却只能对自己说,罢了,该退了。

“赫骞,什么时候来的?”惊见来人,姿晴绽开笑容,比方才更灿,清澈的眸子没有一丝担忧,就好像认定了他什么都可以般。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赫骞无法拒绝,明知最后依然得不到,依旧一次次的甘心被利用。想着,他也笑了,右手轻抬,几日前还为她握起长缨的手,今日用来为她挽髻:“瞧你,只顾着玩,连扎个发髻的时辰都用上了。这些可都是我们凌乾的精锐之师啊,居然被你唤来扑蝶。”

“你没瞧见那蝴蝶多漂亮吗,不抓来自己留着可惜了。”她依旧扬眉,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赫骞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翩舞的蝴蝶,垂眸一句:“是啊,美得想让人留住,用尽一切去留住。只是……努力了就能留住吗?”

“留住了蝴蝶,它还是会想飞,也许仅是你一个转身,它便不见,寻它心底的那片蓝天去了。如果一定要留,不如……杀了它。”猛然闪过的锐光与果决,她仰首看着赫骞挣扎的脸,笑容敛去,“是时候该启程了吗?”

“再待两天吧,难得的逍遥。云王那也还观望着,你们的皇似乎……失踪了。”是私心吧,他多想就一直待在这蝴蝶泉边,哪都不去。

不理天下纷争,不理这诱人的中原山壑,更不理肩上的责任,只绑着她,安享一世。

见她只是淡笑,不再说话,这一路便是如此闭眼交由着他安排,这份信任让他越来越放不下,可是总有一天他必须放下,断绝了一切,或许唯一能用的法子便是如她所说,毁了挚爱:“回屋吧,外头凉,最近可能会忙些,没时间陪着你了。”

尽管朝廷瞒得密不透风,可他还是觉得异样,怕是云王也察觉到了,不然不会暗兵不动。

姿晴点头,默默的随着他回屋,这蝶泉边金屋藏娇的地方豪华异常。为她一句话,一道撕心裂肺的眼神,赫骞当真是动用上了所有力量吧。

静握侍女端上的茶盅,她捂着自己越渐冰凉的手心,凝着窗外。看他来了又走,带了不少精兵离开,京陵该是要颠覆了吧。

姿晴闭上眼,默默聆听,周围很静,可隐约她似乎能瞧见那个心念了许久的傲影,立于天地间举剑屹立。念极深处,心便生生的疼,离开了那么久他该是习惯了没有她的日子了吧,萧月……兴许是个可以代她相伴的温柔乡。

月儿高挂,外头的天黑的有些揪心了。姿晴终于起身,放下已凉透的茶盅,关上窗户。

忽地,一双厚实的手就这么照上镂花朱窗边,半晌,没见动静,姿晴并未好奇的探首,只是这样呆呆的望着那双手。随后,轻叹一声,掌间的纹路她认得,那越刻越深的纠缠与坎坷,有不少是她烙下的。

“长途跋涉,进屋歇会吧。”朱唇边,泄出这么一句。淡到没有任何情绪,无爱亦无恨。

随即,窗户被用力的打开,白影一跃而入,柔风跟着罐了进来。没有关注,姿晴探身,认真的锁上窗,背影僵直了许久,才转身入座,挑眉望着眼前满脸疲惫,眼神灼热的男子。

“累吗?想家吗?”透着紧窒的空气,男子开口,低闷暗哑的语调。

姿晴微愣,为那道自进屋起便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神,就如当日的京陵街边,他焦急投向韵菲嘘寒问暖的光芒。那时她心头没由来的微酸,此际,心头更酸。

“劝凌乾收兵吧,我不想与你为敌。”

“没法收了,这本就不是儿戏。拉弓斩马之后,一切注定收不了了。”终于她开口了。

他拧眉,握拳,用比她更坚决的语气开口,“那跟我走吧,别把自己逼成罪人,付出那么多,赫骞一样不会放你和他双宿双飞。”

“去哪?”她问着,看他皱眉,随后豁然舒开。

“天下,去不需要轩辕辰啸绝决的天下。这姓氏,我背的好累;这皇帝,越做越孤。”辰啸靠向床蔓,哝语,极轻。

她没说话,只是起身,衣裙轻晃,鬓间流苏划出冷漠。纤手抽剑,毫不犹豫的抵向他,眸底深处蒙着的竟不是恨,而是无奈。下一刻,她只要狠心刺入,便轻易了结一切,也割断了昔日情愫。可她……犹豫了,漓朝若此时不在了,那一切会更乱吧。

天下会三争,剩下的无论哪一方都是她心底的无奈,她知道,哪怕见不到她也比任何都人清楚,辰宇有了夺天下的心,越演越狂,覆水难收。

屏息处,明宣的声突然在门外扬起,“小晴,该用晚膳了。”

气氛更为紧张,姿晴咬牙看着眼前不避不躲的辰啸,他已没了所求,消沉的可悲,面对她近在咫尺的剑不动声色,听着外头明宣的声音亦没动静。她看懂了,从没一刻如懂辰宇般的懂了眼前的他,他已不惧死,甚至今日本就是来求死的。

死在她的剑下,忘却了愧疚,也深埋了款款深情。

而如今战乱已起,那些饮霜策马的男儿都燃起了杀戮,这局除了下完已然没有其他退路了。

“我一会就来,你先去吧。”回答后,她静听着明宣离去的脚步。才突然收剑,随后的动作总算让已无欲无求的辰啸睁大了瞳孔。

他看着姿晴毫不留情的用剑划破自己的肩胛,殷红的血瞬间便渗透了粉色的蔓纱,没有疼痛,她只是冷下眸,开口:“我不会再这儿杀了你,要杀,也要当着天下万民,无数群雄的面亲手诛你!我要让世人知道骄屠淫逸的轩辕辰啸是死在谷姿晴手中的。回去,不然今日我会死在你的面前。”

辰啸惊恐着脸,一步步的后退,他无所谓自己的命,可却惜着她的。只是不明,究竟是什么把从前的姿晴逼成这般,仅是为了纪儿的死吗?正如辰宇为了纪儿,毅然忘却了家族荣辱,协同敌人来夺轩辕氏的天下一般,他们……都疯了。

无奈下,他转身,唯有离去。劝和,劝逃,皆是无果,辰啸知道此去往后他们只能是沙场上的敌人。爱,由刃血的剑生生斩断。

{14}千均担 傲笑群雄颜

暖春宣州,檐下燕衔草归来,盎然生机。凭栏远眺,让人禁不住舒眉而笑。辰宇一袭素衣,挑唇带笑望着桌案上的画,画中女子执剑侧立,眼梢处一抹难以忽略的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