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皇上能信守承诺。”韵菲匆匆抛下一语,仓惶的避开那双灼热的手,连礼仪上的告退都免了。转过身,逃离。
她需要时间……来给辰啸一个足够他放下争斗之心的女人。
随着韵菲的离开,这里又恢复了死寂,本该是最热闹的地方,却安静的像被遗忘了般。辰啸转过身,看着不远处高台上,那张华丽的龙椅。
顿时百感交集,举起腿,一步步的迈上前去,头一回他觉得脚步竟能如此沉重。旋身稳稳坐下后,他俯瞰着底下大殿的空荡,终于坐上这位置了,可是……他一心选择的这个女子当真是可以陪他睥睨天下的吗?
垂眸望着案上平摊着的信笺,辰啸皱起浓眉,暗自思忖。从凌乾到京陵,若非日夜加急这信不会那么快的送达,写信之人是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博巴修。
“凌乾无意与尔大漓涿鹿中原,遂吾王愿以谷姿晴与贵邦云王爷安然为条件,方可结盟休战。”喃喃低语着那简赅的寥寥几字,他不得不虑。
信中没有称呼她为祥玉公主,而是直呼为谷姿晴。足可见凌乾用那么大代价要救的并非是他们的大王妃,而仅仅只是姿晴。
这信不是求和,而是警告!凌乾算准了他会趁辰宇回京之际削了兵权,此时内乱未平,也压根不适合征战。
轩辕辰宇,原以为自己已将他化做瓮中之鳖,难以再有所作为,却没料……是因为姿晴吗?呵,那个与他暗斗了那么久的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值得凌乾如此跨刀相助的!
“摆驾,朕要去看晴姑娘。”
宣出命令后,他起身,看着随侍们鱼贯而入。抿笑,是该好好的重新审视下那个女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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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菲,你当真不后悔吗?”姿晴一身艳丽的红,原本不算华美的容颜经过丫头的巧手装扮,顷现魅惑,又一次披上嫁衣,心境全改。
紧皱的眉宇间,却毫无新嫁之喜,只是悠悠的望着身旁同样身缀嫁衣的韵菲,问着。
今日的丞相府尤为热闹,里里外外皆是喜庆的红,先皇在世时便属意丞相府为往后姿晴出阁之地,可算是名分上的娘家了。
此时又恰逢韵菲与自个儿同一日出阁,白丞相今日可算是笑的没合拢过嘴。
只是,姿晴努力了许久,怎么也没在韵菲脸上寻着该有的笑容。她的心装的究竟是谁,姿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然如今要嫁韵菲心中良人的人却是自个儿……
闻声,韵菲才抬起头,摆弄了下头顶的朝冠,甜笑间却沁出浓浓的苦:“韵菲不悔,至少比起云王爷的遥不可及,皇上是真心爱着我的,怎会有悔?”
这场景……姿晴微愣,终于明白当日在辛朝自己出嫁凌乾时,致沁姐姐心里头的无奈与苦涩。
想起她和韵菲初识的场景,一直到之后的慢慢熟悉直至交心,她们谁都没料到,最后会是这般的结局吧,多讽刺。半月前,皇上突然放了她,而让满朝哗然的原因却是,他居然让翰林院拟旨,将她赐给云王爷,说是庆新皇登基天下大赦,自也该玉成了自己的哥哥。
没错呢,今日便是她嫁给云王的大喜之日,因祸得福,如从前之愿以偿,其实姿晴该是笑着的。然她却无法漠视了韵菲的牺牲,漠视了那夜刻苦铭心的耻辱,此时的铺张繁华于她看来,可笑的想亲手毁之。
“好了,小晴,快笑笑。一会儿云王爷揭帕时该不会希望自个儿的妻子哭丧着脸吧,往后你只要记得多来宫里看看我便行了。”韵菲扬笑,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去爱辰啸。
一个人辛苦,总好过他们四个人盘根错节着。
“我……”
“哎呀,吉时到了,迎亲的轿子都来了,快给两位小姐蒙上喜帕,别误了时辰啊……”
姿晴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姑姑的咋呼声截了。瞬间一片喧闹推搡,再回神时眼前已是一片绚丽的红,耳边荡着的竟是恼人的乐声。
成定局了吧,往后,她们只能自求多福,谁都帮不了谁了。好在,辰啸再坏,终是狠不下心苦了韵菲的。
坐在颠簸的轿中,姿晴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头顶的喜冠,感受着自己忐忑的心。颊边有泪滑过,蕴开了腮红,最终她还是把自己托付给了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对辰宇究竟是爱亦是恨,她不知道,只是这一回懦弱的信了命,不想再争了。那夜是他们兄弟两相协的套也罢,只是辰啸一人阴谋也好,她不过是想求个安稳。
云王府也好,哪儿都好,只盼一处避风之所,却无力再爱。
迎亲的队伍连绵而长,街上有无数百姓围观着看热闹,片片的欣羡声。辰宇端坐于马上,冷然的面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不断回头看着那顶喜轿,心中五味交杂……
没于拥挤的人群中,男子仰头看着,轮廓分明的唇角皆是复杂的笑容。深邃的眼神片刻不离的打量着马上的辰宇,默默的,酸楚于心。
“舍不得吗?那快去抢亲啊,不然要成定局了!”收回心神,他转头看向身旁紧握双拳的男子,讪讪的开口,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辛致陵回首,不发一言的注视了他片刻,有时候真想揍他一拳,看他还能不能一派自得:“别乱说话,让她听见了又该折腾了。”
虽是无奈的口气,可还是充斥着浓浓的宠溺,连眼角都带着笑意。
“哈,你那一脸的感慨还唉声叹气的,想让人不误解都难。”男子不服输,转念想到致陵口中的那个“她”,却一阵哆嗦,立即推卸起了责任。
“我只是想到小晴从前的模样,一身飒爽男儿装,闯便京陵街头巷尾的,没想到过了今夜就该成人妻了。”怎能不感慨,他可是一手呵护着她长大的啊。
致沁已死,姿晴于他就像妹妹,妹妹出阁,做哥哥的却不能亲手送她,着实惋惜,又怎能不叹。
“她会幸福的。”闻言,男子终于露出些许认真的表情,掠过人群看向喜轿,说着。眼神中有稍纵即逝的柔,沁水的柔。
“废话,若是那个云王敢让她受了委屈,就下去陪他爹爹吧。”
男子无奈摇头看着致陵,哎……这模样,怎么能不让人联想到“妒夫”二字,幸亏她不在,不然这天下怕也提早乱了。
……
这一日,匆忙的让人无暇去担忧太多未知,皇上娶了皇后,云王爷娶了王妃,那排场及热闹程度可以猜想。
无论是真或是应景,总之那些个王公贵胄人人笑的开怀。只除了角落边一杯杯猛罐着自个儿酒的献王,姿晴透过门缝看着,叹着气,看着那景。
哎,难得看这位爷身着朝服,有了丝男儿霸气的,可却偏偏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真是暴殄天物啊。若非情况不允,还真想出去调侃他两句。
放眼整个轩辕氏族,唯一能让姿晴不需费尽心计去面对的,怕也只有辰渊了。
想的正入神,窗边突然晃进的黑影,让她匆忙的紧神,心没由来的紧窒了下,一切终于平静,万求不要再生枝节了。
半开的窗,让森冷的凉风丝丝而入,吹的姿晴忍不住瑟缩,缓缓回过头,想看清来者何人。可当真瞧清时,她却唯有愣在原地,倒抽着寒气,果然如她所料啊。
一旁的喜烛燃的正欢,原先守在房门边的那些个侍女这会儿却也睡的正欢。来人微侧了侧头,屏息凝着眼前女子,良久,温煦的笑了。